那婢女搖頭道:“奴婢也不清楚,好像是有客人來訪。”
賈母和王夫人聞言均鬆了口氣,因為有客人來訪時,賈政經常會讓賈寶玉出去作陪,這次應該也是,便催促賈寶玉快去。
賈寶玉這時也淡定下來,取了雨具,一徑到了榮禧堂,結果見到老父親麵色黑得如炭,登時嚇得打了個哆嗦道:“老爺找孩兒何事?”
賈政厲喝一聲:“該死的孽障,你在家不讀書便罷,為何做出此等無法無天之事,那琪官是忠順親王爺駕前承奉的人,你是何等草芥?無故逗引他出來,如今禍及於我!”
賈寶玉心神一震,硬著頭皮辯道:“孩兒實不知此事,也不認識什麼琪官,何來逗引一說?”
一直冷眼旁觀的鄧長史禁不住冷笑道:“公子也不必狡辯遮掩了,既然不認識琪官,那你腰間的紅汗巾子又從何處來?”
賈寶玉的臉刷的一下子全白了,他此刻腰間所係的汗巾子,正是那晚聚會時和蔣玉菡交換的,沒想到竟然讓鄧長史一眼認出來了。
原來自從那日聚會後,賈寶玉和蔣玉菡“情投意合”,還經常有往來,關係的確十分緊密,至於緊密到何種程度就不得而知了。
在賈政嚴厲的逼視下,賈寶玉早已心膽俱寒,那裡還敢隱瞞,便吃吃地道:“聽說蔣兄在東郊離城二十裡的檀香堡買了幾畝地和幾間屋舍,或許在哪裡也未可知。”
鄧長史聞言笑道:“既然公子如此說,一定是在那裡了,我且去找,若找到便罷,若找不著,還來請教。”說完便傳身離開。
賈政喝令賈寶玉不許動,黑著臉把鄧長史送了出府,回來後便命人把賈寶玉給綁在板凳上,抄起板子便狠打起來。
嘖嘖,這一頓狠揍可把賈寶玉給揍慘了,鬼哭狼叫,屁股皮開肉綻,要不是聞訊趕來的王夫人和賈母阻止,估計大臉寶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王夫人眼見兒子連命都被打沒了半條,哭得撕心裂肺的,賈母又痛又氣,狠狠地訓斥了賈政一頓,還命人收拾行李,以離開賈府相威脅,逼得賈政跪下來認錯才作罷,最後命人把奄奄一息的賈寶玉抬走救治。
賈政這時也後悔下手太重了,跌坐在太師椅上,想起自己已年近半百,長子英年早逝,次子賈寶玉雖銜玉而生,卻是個空有皮囊,不思進取的廢物,而縱觀賈家年輕一輩的子侄,也沒有一個是成器的,一時間不由悲從中來,看著窗外的秋雨喃喃地道:“真是個多事之秋啊。子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難道我賈家的氣數真的儘了?”
“老爺!老爺!”管家林之孝這時冒著雨急急跑進了榮禧堂。
賈政如今就像驚弓之鳥,生恐又有什麼禍事發生,駭然站起來急問道:“又發生何事?”
林之孝卻喜氣洋洋地道:“好消息,環三爺奪得院試頭名,小三元啊!”
賈政不由鬆了口氣,內心一陣激動,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好,環兒爭氣!爭氣啊!”
賈政原本是個迂腐古板之人,在子女麵前總是一副嚴厲的樣子,不斥責就算好了,從來沒有過讚美之詞,如今賈家流年不利,剛剛又差點失手把賈寶玉打死,正是後悔和傷心失望之際,突然聽聞賈環取得院試案首,連下三元,驚喜激動之下倒是忍不住脫口稱讚。
這時賈政顯然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輕咳一聲正容道:“是誰帶回來的消息?對了,環哥兒幾時回府?”
林之孝答道:“環三爺身邊的小廝金樹回來報的信,環三爺還有應酬,估計還得幾天後才會回府。”
賈政聞言捋須點頭道:“過了院試便是秀才了,有了功名在身,是該結交一些同年好友,對日後進入官場也大有裨益,嗯,在公中取一百兩銀子,讓金樹帶去給環哥兒,與人交往少不得請客吃酒,叮囑他萬不可摳摳搜搜的,丟我賈家的臉麵。”
林之孝笑道:“好的,還是老爺您想得周全,奴才這就去辦。”
“去吧!”賈政揮退了林之孝,轉身在堂前的大鼎中,恭敬地上了一炷香。
烈祖烈宗保佑啊,我賈家終於又出一位讀書種子了,比珠兒還要優秀,珠兒十四歲中得秀才,環兒不及九歲便中得秀才,而且還是連中小三元,縱觀整個大晉也是前無古人的,天可憐見,我賈家氣數未儘也!
賈寶玉被打,以及賈環中得院試案首的消息很快就在整個賈府傳開了,正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入秋後,林黛玉的氣疾又犯了,紫鵑將一碗藥端到她的麵前,欲言猶止。林黛玉咳了兩聲,有氣無力地道:“怎麼了?”
紫鵑輕聲道:“沒什麼,姑娘喝藥要緊。”
林黛玉本來就是心思重之人,聞言便把藥碗放下,賭氣不喝了。
紫鵑隻好道:“聽說環三爺中了院試頭名。”
林黛玉不由一喜道:“這是好事,為何又吞吞吐吐的……咳咳咳!”
林黛玉一激動,竟劇烈地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