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老爺可真威風!”眼看著王子騰的車駕浩浩蕩蕩地駛過去了,鶯兒禁不住一臉崇拜,幾名婆子也在交頭接耳,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由於王夫人和薛姨媽均是王子騰的親妹,所以薛寶釵和賈環都得稱王子騰為舅舅,但實際上卻沒有半分半縷的血緣關係。
此刻,薛寶釵卻暗暗納罕,眉宇間暗藏隱憂,舅舅前些天才去了密雲,為何此時匆匆返回通州,莫非又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仔細算來,薛寶釵其實也不算大,才十三四歲的年紀,但才氣高,智商也高,而且從小幫忙打理家族的生意,所以鍛煉出遠比同齡人沉穩大氣的性格,看問題的眼光和格局也超過常人。
在鶯兒和一眾仆婦看來,王子騰無疑風光無比,但薛寶釵卻看出了其中的隱憂。王子騰是太上皇的人,也是太上皇力推上去的,看似平步青雲,實際卻處在太上皇和皇上權力鬥爭的前鋒,風光是風光,但一著不慎,隻怕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譬如王仁父子的倒黴,看似是因為誤傷了七皇子,但究其深層原因,還不是皇上想借此為突破口廢了王子騰?這次要不是碰巧韃子叩關打到京城腳下,隻怕王子騰已經被皇上一塊收拾了。
薛寶釵對此看得很清,所以眼見王子騰去了密雲又匆匆趕回,不禁擔心起來,畢竟王子騰是她的親舅,而大哥薛蟠之前所犯的人命官司,正是借了這位手握實權的舅舅之力才擺平的。
當然,薛寶釵看透歸看透,隻是朝廷上的風雲變幻,波瀾詭譎,又豈是她這樣的閨閣女子能左右的?
且說王子騰的車駕過去後,維持秩序的衙差也陸續撤去,街上又重新熱鬨起來,但是薛寶釵的馬車壞了,自然不能再乘坐,賈環便道:“寶姐姐稍等,我命人去雇一頂轎子。”
薛寶釵卻搖首道:“謝謝環兄弟,我下榻的地方並不遠,走幾步便到,環兄弟若有其他事,自去忙吧,倒不用管我的。”
賈環笑言:“我並不忙,況且就算再忙也不能不管寶姐姐的,回頭若姨媽知道了,豈不惱我?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薛寶釵心中微暖,倒也不再客氣,一行人便往住處的方向行去。鐵虎和石頭二人在前麵開路,三名仆婦則稍落在後麵,賈環與薛寶釵和鶯兒主仆三人走在中間。
連綿數日的秋雨雖然停了,但此時的街道還是濕漉漉的,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積水,薛寶釵戴著冪籬,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地前行,看著頗有點吃力,賈環倒是想伸手幫一把,但又顧及男女之防,隻能袖手旁觀了。
幸好,薛寶釵果然住得不遠,走了約莫十分鐘就到了。賈環心想薛寶釵獨自在外,定是為了生意的上的事,此時倒不方便進去,於是送進了院門便要告辭。
薛寶釵見賈環如此恪守禮儀,反倒有點過意不去了,便落落大方地道:“環兄弟既然來了,又何必急著走,進去坐坐喝杯茶吧。”
賈環猶豫道:“就怕打擾寶姐姐休息。”
鶯兒噗哧的笑道:“環三爺既然叫咱們姑娘寶姐姐,說這些豈不是太過見外了?況且兄弟姐妹間哪有這麼多講究的。”
賈環於是隨著二人進了屋中坐下,鐵虎和石頭二人則在門外等候。
“環兄弟稍坐片刻,我去去就來。”薛寶釵說完便轉身進了房間,估計是更衣去了。
鶯兒這婢子倒是人如其名,吱吱喳喳的,十分健談,她麻利地沏來了一碗醒酒茶,笑嘻嘻地道:“虧得這裡原是我們家大爺臨時的住處,要不然可沒有這醒酒茶給三爺你喝。”
賈環在席間喝了不少酒,此時倒是有些口乾了,於是道謝一聲,接過茶水抿了一口,一邊打量廳中的陳設,一邊隨口問道:“薛大哥也來了通州?”
鶯兒搖頭道:“大爺近日感了風寒,正在家裡將養著呢,恰好有一批緊要的貨物打南邊送來,姑娘也隻好親自走一趟了。”
賈環訝然問道:“這種事也得勞動寶姐姐親力親為,何不派一名管事負責?”
鶯兒扁了扁小嘴,可惜巴巴地道:“若是其他貨物倒無所謂,但這批是貢品,不能出一絲一毫的差錯,姑娘她實在不放心啊。自從老爺仙去,家裡就剩大爺一個男子了,底下的管事也沒幾個特彆可靠的,反倒手腳不乾不淨的大有人在,偏生我家大爺又糊塗,不知攢下多少糊塗賬了,真真被人家賣了還替人家數銀子,呶,京城的生意這幾年每況愈下,非但沒賺,還賠了兩千多兩銀子,三爺你想想,姑娘不管怎麼行?”
賈環不禁皺起了眉頭,低頭輕抿了一口茶水,當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薛家和林家有個共通之處,都是人丁稀薄,儘管薛家還有個男丁薛蟠繼承家業,但這貨卻是個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僅不能撐起家業,反而到處惹事,到頭來反倒要家人替他擦屁股,導致養家守業的重擔都壓在薛寶釵身上,也難怪她會生出參加皇宮選秀的念頭的。
《紅樓夢》原著中,薛寶釵參加了選秀卻未被選上,作者也沒提是何種原因沒選上,不過薛寶釵之後便一直在賈府住下來了,並且按照長輩的意願嫁給了賈寶玉,估計也是有借助賈府之力幫扶娘家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