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貫連忙道:“罪民並非誣陷忠良,事實上,顧三麻子和亢令城是故交,當初亢家也是靠著販賣私鹽起家的,後來亢家攀附權貴,成功洗白上岸,成了揚州最大的鹽商,表麵做著清白生意,實際還暗中與顧三麻子往來,顧三麻子生產的大量私鹽便是通過亢令城變成官鹽,光明正大地銷售出去的,利潤五五分賬。
罪民敢對天發誓,絕無半句虛言,而且顧三麻子與亢令城往來的書信,多經罪民之手,包括這次襲擊林大人,亦是亢令城吩咐顧三麻子做的,對了,給林大人下慢性毒藥的刁勝,也是亢令城安排的。”
沈貫為了活命,顯然也是豁出去了,竟把刁勝下毒這件事也爆出來了,虧得那刁勝還對亢令城忠心耿耿,一直守口如瓶,即便受儘酷刑也不肯招供。
“好家夥,原來如此,那就說得通了!”賈環傾刻有種茅塞頓開之感。
林如海雖然驚怒交加,但也不覺得意外,如果亢令城真的與顧三麻子合作,暗中洗白販賣私鹽,派人給自己下毒就再正常不過了,畢竟這幾年自己嚴厲打擊私鹽,切實傷害到他們的利益了,而前段時間環哥兒識破了刁勝,導致亢令城的計劃破產,而且刁勝更是落入了自己手中,亢令城生恐暴露,於是狗急跳牆,鋌而走險,乾脆讓顧三麻子按排人手伏擊自己。
這一切都串聯起來,合情合理,可見毒書生沈貫所言,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
此時鹽運使張一棟也沉默了,麵色凝重。
這時賈環忽然問道:“沈貫,你們襲擊林大人不成,為何還敢一路追殺至此,圍困一夜也不離去,莫非不怕官兵來救?”
沈貫搖頭道:“不怕,因為亢令城說已經打點好了,讓我們儘力施為,並且保證一天之內沒人來救。”
此言一出,林如海和張一棟的臉色便更加難看了,而賈環卻是暗鬆了口氣,馮紫英則是暗喜。
沈貫這番話的意思很明顯了,亢令城背後還有更大的人物,此人可以協調各方,甚至是讓軍事係統力量暫時不介入,也就是說,雲梯關千戶所駱炳章之所以借故拖延不出兵,肯定是有人提前跟他打過了招呼。
換而言之,賈環的做法沒有錯,他並沒有冤枉駱炳章和雷大彪,這兩人的確有私通海寇之嫌,而對於馮紫英來說,關押上官的麻煩也沒了,自然渾身輕鬆,而且他是雲梯關千戶所的三把手,一把手和二把手都栽了,如今他成了名正言順的老大,嘿嘿,整個雲梯關的一千多弟兄都歸他指揮,爽也!
林黛玉雖然躲進了耳室,但一直靠在牆後傾聽,當她聽到毒書生沈貫的招供時,既氣得發抖,又為賈環解決了麻煩了而感到高興,當然,對賈環也更心生感激了。
上次要不是賈環細心機智,一來就識破了刁勝下毒,自己父親恐怕已經沒命了,這次他又冒著生命危險衝出重圍,用無比的機智和勇氣請來了救兵,要不然自己和父親隻怕都要命喪於此了。
念及此,林黛玉不禁柔腸百結,久久不能平靜。
這時,隻聽那毒書生沈貫又嘭嘭地叩頭道:“罪民已經把知道的都告訴林大人了,還望林大人不要食言,饒過罪民一命。”
林如海淡淡地道:“本官向來一言九鼎,不過你所供述的事還沒得到證實,若證實是真的,本官必奏請皇上,讓刑部對你網開一麵。”
沈貫又驚又喜,連連叩頭道謝,並且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絕無半點虛言,可與大鹽商亢令誠當堂對質。
林如海揮手讓人把沈貫押下去,轉首對著張一棟道:“張大人是什麼看法?”
張一棟歎一口氣道:“本官與亢令城私交不錯,瓜田李下,總得避嫌些為好,此案本官便不參與了,林大人秉公辦理即可,若有需要本官配合的,本官責無旁貸。”
賈環心中一動,看來張一棟和亢令城確實關係不一般,不過張一棟表現得如此旦蕩,莫非私下並無利益交換?抑或是故作鎮定的煙霧彈?對了,當初新開鹽場的建議正是張一棟提出來的,而新鹽場的選址也是張一棟初步選定的,若他有份參與暗害林如海……
念及此,賈環不由暗吸了一口冷氣,目光下意識地望向了林如海。林如海和張一棟是上下級,同一個係統合作多年,私交看來也還不錯,且看他如何決定了。
隻見林如海點了點頭道:“也好,那麼本官便全權處理此事,在此案水落石出之前,還請成梁兄待在家中不要外出。”
張一棟嘴角抽了一下,苦笑道:“理應如此。”
賈環再次暗鬆了口氣,他本來還擔心林如海礙於麵子,不好意思調查張一棟,豈料自己多慮了,林如海是個實乾派,做事都是實打實的,不僅沒有不好意思,還一句話就把張一棟軟禁了。
當然,張一棟如果是乾淨的,這樣做對他來說,無疑也是一種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