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冷冷地道:“吾等還有公務在身,不容耽擱,且饒了你這一遭。”說完朝戴士林使了個眼色。
戴士林獰笑一聲,揮手喝道:“繼續進城!”
於是乎,一行人昂首挺胸地進了城門,士氣明顯拔高了幾成。一支軍隊的戰鬥力強弱,無疑跟士氣有關,而士氣又跟榮譽感有關,一支擁有崇高榮耀的軍隊才會悍不畏死,一往無前。
賈環並非衝動易怒之人,之所以如此高調地懲罰一差役,自然不僅僅是為了替眾人出氣,而是要借此激發眾軍卒的軍人榮譽感,同時也向揚州的百姓宣揚他們的功績和正麵形象。
其實在進城之前,賈環已經基本打探清楚城中的情況了,也知道馮紫英等人被數以千計的“百姓”堵在亢了府,而且這些“百姓”所喊的口號他也知道了。
很明顯,這些所謂的“百姓”,極有可能都是些“托兒”,背後的勢力正利用輿論的力量來阻撓辦案呢。輿論場是一片沒有硝煙的戰場,你放棄了這片陣地,敵人就會將其占領,而輿論的作用卻是不容小瞧,甚至能影響整個時局的走勢。
正所謂理直氣壯,理屈則詞窮,輿論戰就是要占領道德法治的製高點,讓自己的一方理直氣壯,既然背後的勢力要抬高亢令城,抹黑林如海,那賈環自然要反擊,宣揚林如海被海盜襲擊,宣揚雲梯關千戶所擊敗海盜的功績,樹立正麵形象了。
閒言少敘,言歸正傳。且說賈環領著隊伍入城後,立即便有人將消息飛報給亢大智,後者聽完後默言無語,而旁邊的管事卻略帶嘲諷地道:“這個賈環果然暴躁易怒,還沒進城便因些雞毛蒜皮的事鞭打差役領班,嘿嘿,就這爆脾氣,要激怒他還不容易!”
亢大智皺了皺眉,據他所掌握的信息,賈環此人少年老成,而且行事機敏果敢,並非什麼暴躁易怒之人,否則也不可能三番四次壞自己老子的好事,他此舉怕是彆有用意。
“大爺,賈環很快要到亢府附近了。”管事見亢大智皺眉沉思,便出言提醒道。
亢大智回過神來,也無暇再多想,點了點頭道:“孫福,你馬上去通知老厲按照原計劃行事,事成之後,剩下的五千兩銀子一個子兒也不會少他,可若搞砸了,仔細——他的皮!”
“好哩!”管事孫福立即飛快地轉身下樓去了。
亢大智口中的老厲名叫厲山,外號過山峰,原是個打家劫舍的悍匪,殺人越貨,無惡不作,後來被亢家暗暗豢養起來,成為亢家的打手頭頭,專門替亢家乾臟活,亢家明裡不好出麵的,都會派這個厲山出馬。
亢家的生意之所以能越做越大,多少離不開這個厲山的功勞,曾經就有一個頗有手腕的競爭對手,搶了亢家的大筆生意,結果數月之後,這名競爭對手便被發現橫死在運河的一艏船上了。
且說那管事孫福在附近一家青樓找到了厲山,結果發現後者點了兩名粉頭,正房間裡麵飲酒作樂呢,不由頗為不悅,卻也不敢當麵發作,隻把亢大智的話傳達了。
那厲山約莫四十歲許,五短身材,原來是個矬子,雙目細長如毒蛇,一看就不是善茬,難怪得了個外號叫過山峰,過山峰正是一種見血封喉的毒蛇。
且說那厲山聽完孫福的轉述後,眼中毒芒閃閃,獰笑道:“你讓智大爺放心,保證出不了岔子,嘿嘿,一個乳臭未乾的少年而已,也犯得著小心翼翼的,要不直接趁亂做掉他得了。”
孫福麵色一變,急忙道:“厲爺千萬彆亂來,此子一死,性質就變了,不僅幫不了老爺脫罪,甚至會惹禍上身。”
“為何?”厲山皺眉道。
孫福沉聲道:“這次的目的是要激怒賈環,傷及百姓,引發大騷亂,進而牽連林如海,把他給搞下去,咱們老爺自然就能脫困了,所以儘可能把事情搞大,百姓的死傷越大越好,到時彈劾的奏本必然雪花一般,皇上就算再寵信林如海也不好再坦護他,而咱們老爺深受揚州百姓愛戴的名聲也就越響,自然也越安全。”
厲山嘿笑道:“原來如此,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了,弄死十個八個泥腿子,還不是輕易舉的事。”
厲山將杯酒一飲而儘,站起身來,將腰帶緊了緊,叫上幾名骨乾便大步離開了房間,往亢府的大門方向而去,管事孫福連忙跟上,免得這莽夫衝動壞事,他得負責在一旁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