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槍是他們約定好的,開出第一槍的時候,就告訴正在準備的他們,最後一搏馬上就要開始了。
“最後五秒。”
藤堂櫻倒數著。
四周圍逐漸傳來異動,突響的槍聲暴露了他們所在的地點,覬覦著的汙染物也好,其他的敵人也好,都在伺機而動,朝他們而來。
“……二,一。”
她剛念完,第二聲槍響出現。
身為汙染物的鐘益柔爆發出一聲嘶吼。
他們眼前的土地出現劇烈的震動,越來越近,大地似要龜裂開來,在巨大的震蕩中,鐘益柔一把撈起安無咎,將他掛在自己的肩上。
“往回跑益柔!”藤堂櫻一邊喊著,一邊舉著槍回頭查看。她看見許許多多的汙染物從樹林的四麵八方朝他們撲來,大地裂開,一隻粗如巨蟒的觸手鑽出地麵。
藤堂櫻剛開了幾槍,突然就被鐘益柔的觸手一把撈起。
“謝、謝謝。”
被鐘益柔帶著,他們逃離的速度快了很多,藤堂櫻不忘掃射身後的汙染物,擊倒許多,但那隻巨大的觸手卻始終不受攻擊,反而越發迅捷,勢如破竹。
“快!快被追上了!”
鐘益柔雖聽不到她的聲音,可她一半的眼前朝前看,另一半鎖定身後,自然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
快到了。
她看到了不遠處的一縷青煙,那是他們約定好的信號。
就差十幾米,鐘益柔的觸手向四周圍伸出,纏住樹乾,阻擋住後路,兩人從她身上跳下來,向前奔跑著。
快到了,前麵就是他們的埋伏圈了!
藤堂櫻視線範圍內沒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猜想他們已經躲得差不多,於是突然急刹車,按照約定和安無咎轉向兩側,不進入埋伏圈。
可就在自己跑到安全區的時候,她才發現安無咎已經進了埋伏圈!
“無咎你乾什麼!”
她無法透過麵罩窺見安無咎此時此刻的表情,他甚至沒有看她,筆直地望向直衝而來的觸手,舉起槍。
鐘益柔在攻擊下受了重傷,軀體直接被割裂,但她依舊努力地拖延,直至達到他們的目的。
“不自量力。”
她猩紅的視野中,巨大觸手上出現一團藍光,在她看來就像一個畸形的肉團,從那裡麵分裂出一個人的形態,是拉塞爾。
就是現在。
她知道,如果不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攻擊,拉塞爾是不會被激怒的,所以她決定拚儘全力。
[無咎,我……]
她感覺還有好多事想說,想拜托安無咎幫她去做,但來不及,她也說不出口。
[再見了。]
“益柔!!”
藤堂櫻目睹了鐘益柔被無數隻觸手撕碎,那個巨大觸手張開口器,血盆大口裡血淋淋,將她吞噬。
她渾身都在打顫,鐘益柔皮膚上密密麻麻的眼珠都凝固不動了,泛著灰白的死色,一點點吞沒於觸手的口中。
安無咎仍舊站在最中間,不斷地用手裡的槍襲擊怪物,做著杯水車薪的努力。
巨大的觸手馱著拉塞爾,朝著安無咎一點點靠近,那帶著嘲諷的聲音仿佛不是從拉塞爾的身體裡傳來的,而是從天空,從更遠更遠的地方,或許是那無數個月亮,又或者是遙遠的群星。
“如果不是恢複了全視全知的力量,我還真不知道,像你這樣的蠕蟲,也妄想爬上神的位置。”
安無咎冷冷地盯著他,又開了一槍。
子彈穿透了拉塞爾,但並未阻止他的嘲諷。
“放棄徒勞的反抗吧,你不是我的對手,隻要我願意,很快,完全複原的我將出現在你時間的每一個坐標點上,任何一個時間點,我殺你,就像擦去一個點這麼容易。”
安無咎聽完這句話,一步步倒退,最後直接轉身,背對他們逃去。
見他試圖逃走,這徹底激怒了拉塞爾,他操控著巨大觸手向前,如利刃出鞘。
藤堂櫻開槍掃射,但毫無作用,觸手筆直地穿透了安無咎的胸膛!
“無咎!”
另外的觸手飛速而來,攻擊他身上的每一處,包括那被麵罩保護著的頭顱。
被襲擊的安無咎重重地倒在地上,他的手沾滿了血,但抓著土地,艱難無比地一點點向前爬去。
“真可憐。”
觸手將拉塞爾送至安無咎的身邊,他穿著一塵不染的皮鞋,一腳踩上地上之人蜷縮的手指,碾了碾。
“繼續反抗啊,安無咎,你不是很喜歡當救世主嗎?”
拉塞爾的手抬起,變成尖銳如剛鑽的觸手,打算狠狠戳上安無咎的頭顱。
但當然將腳抬起,視線落到那肮臟的手背上,卻突然發現不對,看向他另一隻手。
兩隻手的手背上都沒有99的字樣!
周圍隱隱出現窸窸窣窣的聲響。
麵罩被攻擊到裂開,拉塞爾將其一掀,看到一個滿臉是血卻咧嘴笑著的年輕麵孔。
“我可不是安無咎……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後一次自我介紹了吧,得鄭重點。”
說完,身受重傷的他朝那雙鋥亮的皮鞋吐出一口血吐沫。
“我叫周亦玨。”
虛弱的話音剛落,四周圍突然出現巨大的連鎖爆炸,飛行器發動機的聲音乍現,拉塞爾猛地抬頭,看見兩架飛行器幾乎遮蔽住他們頭頂的天空,向他投下火力十足的S.D.B炸.彈。
這種炸.彈範圍小,但威力可怕,幾乎可以將這裡夷為平地。
投放之後的瞬間,這片原本寧靜的空地爆發出令整個山穀都為之震顫的轟炸。
不遠處,真正的安無咎被周亦玨鎖在沙文園區未被起爆的備用倉庫裡,他想儘辦法打開了這裡的鎖,從裡麵逃出來,可最終也並沒有來得及。
掛在脖子上的耳機裡傳來加布裡爾指揮的聲音,他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死神如此之近,誰都無法笑著麵對。
爆炸的黑雲升上天空,安無咎的胸口鑽心的疼。
他無力地攤開手,手掌心是一條狗牌項鏈。
[我出的不是什麼餿主意,放心,說不定還真的能成功。]
周亦玨說有點險的方案,基於他認為0號一定會被拉塞爾殺掉的基礎上,考慮如何解決拉塞爾。
[人類的集體獻祭還沒有完成,這個時候的拉塞爾一定是不完全化狀態,隻有在這時候用最強的火力消滅他的□□,才有可能對他造成一點傷害,運氣好就是重傷,運氣差一點,他也會傷點元氣。]
[我們隻需要把加布裡爾帶來的全部火力集中埋伏在這裡,分頭行動,我們去引他們過來,你們留在這裡埋伏,以兩聲槍聲為信號,聽到第二聲槍聲,所有埋伏火力的全部都要撤離,我們也會撤離。]
安無咎的眼前浮現出周亦玨那雙狡黠的狐狸眼。
[你現在就隻有絲血,要是自己親自上,還沒等開始炸人就沒了,那我們也全都完蛋了,所有人裡麵隻有我身高身材和你差不多,咱倆換換衣服,勉強能糊弄過去。]
他就這樣帶著笑意哄安無咎換了衣服,還問他有沒有麵具之類的東西,至少要裝得像一點。
[有。]
安無咎沈惕送給他的麵罩給了周亦玨。
[到底給不給啊?]
周亦玨抬頭看著抓住麵具的安無咎。
[一定要撤離到安全區,我會去幫你們的。]
[知道了,我也就輸給你一次,不比你差,你能做的事兒,我隻會做得更好。]
周亦玨套上麵罩,扣緊卡扣,頭也不回地走出這間小倉庫,瀟灑又利落地替他關上門,也順便落上了鎖。
他不需要安無咎出現,任何的幫助都可能造成毀滅。
[你就好好在這兒呆著吧,就這麼一絲血了,哪兒也不許跑。]
安無咎反應過來,在裡麵錘著大門。
[周亦玨,你乾什麼,讓我出去。]
安無咎突然聽到金屬製品滑過地麵的聲音,一低頭,看見周亦玨透過門縫推進來一個什麼東西。
撿起之後他才發現,是一條項鏈。
[這是我男朋友的,他當兵時候的狗牌,送給我了。哦他照片我也發給你了,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收不到就算了。]
[安無咎,我不是什麼好人,犧牲自己把活著的機會給你,是因為我們真的沒有彆的辦法了。]
隔著金屬大門,他聽到周亦玨的聲音有些抖。
[萬一你哪天真遇到他了,幫我把這還給他。
就說……我不喜歡他了,這東西我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