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秒其妙有人來“送終”,換誰高興得起來?
閻錫山強忍著怒火,皮笑肉不笑地問道:“周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閻部長請看。”周赫煊從兜裡摸出兩封公函。
閻錫山打開公函,發現落款是中央財政部,而內容則是要求天津海關和長蘆鹽署調撥銀子,每月給北平大學區支付教育經費。
天津海關的關餘(償還洋人貸款所剩)銀子且不說,隻長蘆鹽稅就非常恐怖,一年1000多萬的收入啊。褚玉璞做直隸督軍時,靠截留鹽稅硬生生撐起近20萬人的軍隊,無論是誰控製天津都不會放過這些錢。
閻錫山還有個外號叫“錢鬼子”,他就連打仗都像在做生意。跟誰結盟,跟誰翻臉,出不出兵……在每次做出重大決策前,閻錫山首先考慮的就是會不會賠本。
在看到這兩份公函後,閻錫山立即明白常凱申要向他的錢袋子伸手了,冷笑道:“宋子文空口白牙幾句話,就像讓我給錢?他也不嫌胃口太大撐死自己。”說著,他又瞪了周赫煊一眼,“就為這件事,你來給我送終?說吧,到底打的什麼算盤。”
周赫煊笑問:“閻部長覺得中央意欲何為?”
“財帛動人心,當然是想弄銀子。”閻錫山說。
“真的這麼簡單嗎?”周赫煊問。
閻錫山不耐煩道:“有話直說,彆彎彎繞繞的。”
周赫煊沒有講正題,而是說起眼下中央的情況:“南京國民政府為了儘快取得北伐勝利,對戰敗的小軍閥實行的是收買、改編政策。這些雜牌軍閥,再加上閻部長你在河北、天津、北平,以及馮玉祥將軍在山東、河南等地的衛戍部隊,所有開支全都需要南京方麵撥款解決。換做是你,閻部長,你會甘心每年花錢養幾十萬自己指揮不動的軍隊嗎?”
閻錫山當然不願意,但他笑道:“南京是中央,中央出錢養兵是天經地義的。”
“中央出錢養兵天經地義,那麼中央宣布裁軍同樣天經地義。”周赫煊說。
“他敢!”閻錫山生氣地說。
周赫煊歎氣道:“不是敢不敢的問題,而是養不養得起的問題。如果常凱申不宣布裁軍,那麼中央每年一半以上的財政收入,都要用於軍費開支。就中央財政部的統計,實際軍費甚至是國家預算的兩倍以上。更何況,各地軍閥部隊聽調不聽宣,最為國家元首的常凱申能忍?不管是出於政治考慮,還是經濟考慮,裁軍都勢在必行。”
閻錫山是喜歡算賬的,周赫煊就專門給他算一筆賬。
聽完此言,閻錫山瞬間陷入沉默當中。設身處地的考慮,就算換成他來當中央領袖,也肯定無法容忍此時的現狀。
周赫煊繼續說道:“南京政府的第一步,肯定是收回各地財政,比如天津海關和長蘆鹽署。第二步,就是停發各地軍閥衛戍部隊的軍費。第三步,就要開始大裁軍了。”
閻錫山心裡打著小算盤,周赫煊所說的第二步,他勉強能夠接受,但地方財政大權是絕對不會交出的。至於裁撤軍隊,如果中央逼得太急,那就隻好擼袖子乾一仗了。
周赫煊又說:“至於裁軍嘛,常凱申肯定先對桂係下手,因為南方是他的大本營,必須先穩定後方。等收拾完桂係軍閥,就該拿閻部長你,還有馮玉祥將軍開刀了。所以,出於對您的敬佩,我提前來送個鐘,免得到時候沒機會。”
閻錫山沒有再生氣,而是笑問:“你覺得我會輸?常凱申他要是敢裁軍,全天下的地方實權派都要聯合起來反對他!”
周赫煊說:“常凱申擁有中央大義在,而且裁軍也是天經地義,因為中國的軍隊實在太多了,民心至少是站在他那邊的。至於各地軍閥聯合,閻部長你是明白人,這種聯合實在太脆弱,就跟漢末十八路諸侯討董一樣,各有各的算盤。”
閻錫山默然不語,他不想打仗,因為打仗就要花錢,而且還有打輸的風險。
曆史上,桂係軍閥已經被常凱申收拾掉,馮玉祥擼起袖子跟常凱申硬剛,馬上就要輪到閻錫山了。可閻錫山還在舉棋不定,希望大家坐下來和平解決問題,商人嘛,和氣生財。
“你先退下,容我想想。”閻錫山揮手道。
“告辭!”周赫煊抱拳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