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連忙挽留:“壽彭兄從北平遠道而來,留下多住幾日吧。”
“我哪還有臉在上海遊玩?北大師生等著我回去複命呢!”劉半農多少帶著些憤懣情緒,他覺得蔡元培太不念舊情,太不給麵子了。
蔡元培把劉半農送出大門,才返回書房繼續看報紙。
如今每天的報紙,都有關於愛因斯坦的新聞,而且還連帶著報道李石曾。這讓李石曾在教育界、文化界威望大增,北平研究院也把中央研究院的風頭蓋過,蔡元培隻能在上海乾著急。
留法派和留英美派剛剛產生矛盾時,做為兩派的領袖,李石曾和蔡元培的私交並未受影響。可隨著矛盾的擴大和計劃,兩人不可避免的對立起來,已經有一年多沒聯係過了。
上次在南京開會,蔡元培、李石曾見麵也沒啥好說的,隻各自點頭打了個招呼。
兩人心中都憋著氣,攢足了勁籌建研究院,想通過學術研究上的成績壓過對方。這種競爭有好有壞,壞處在於南北兩大國立研究院很少有交流,造成許多重複性的研究經費投入,大大浪費了人力和財力;而好處也顯而易見,互相之間都努力做研究,不斷聘請有實力的學者加入,而且還積極尋求與英美法等國進行交流學習。
可以說,新中國的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的學術基礎,就是在李石曾和蔡元培的競爭中打下的。兩所研究院的會員和院士,幾乎囊括了新中國所有的頂尖人才。
蔡元培咬牙想道:等愛因斯坦來上海,一定要請他做中研院物理所的榮譽院士!
……
北平火車站。
嚴濟慈比曆史上整整提前一年回國,去年蔡元培、李石曾都在邀請他,這讓嚴濟慈左右為難,不知道該答應誰才好。
嚴濟慈不勝其擾,乾脆躲到法國去搞研究。結果李石曾硬生生追去法國,三天兩頭拜訪,嚶嚶嗡嗡跟唐僧一樣,把嚴濟慈的腦袋都聽炸了。
聽說李石曾把愛因斯坦也請到了中國訪問,嚴濟慈終於動心,收拾細軟跑回來做北研院的物理所所長。
歸根結底,嚴濟慈是留法派的人,到了北平研究院更容易展開工作。如果去中央研究院,周圍同事全是留英美派,估計平時會生出各種矛盾。
“濟慈,可算把你盼回來了!”李書華負責到車站迎接。他現在是北平研究院副院長,兼任物理研究所所長,但事情太忙根本顧不過來。
“李先生。”嚴濟慈恭敬問候道。
嚴濟慈名氣雖大,科研能力也強,但他畢竟太年輕,年齡甚至不到30歲,在李書華麵前他屬於後進學弟。
李書華笑道:“住處都給你安排好了,把行李放下,咱們就去清華見愛因斯坦先生。”
“也好。”嚴濟慈也想早點見見愛因斯坦。
兩人坐著黃包車,先去了一趟北平研究院的宿舍,接著直奔清華園而去。
周赫煊、李石曾、愛因斯坦、柯布西耶等人,正在清華園的花園裡,與清華教授們一起賞花論道。
嚴濟慈一到場,李石曾立即高興笑道:“濟慈,你終於來了,後天物理研究所正式開張!”
周赫煊連忙起身握手,嚴濟慈雖然比他的年齡還小,但這位大師必須給予尊重啊。
嚴濟慈是誰?
中國現代物理學研究開創人之一,北研院鐳射所(中科院原子能研究所前身)的實際籌建者。
在北平淪陷後,嚴濟慈把北研院物理所遷到昆明,將郊外的一座破廟做為物理研究所的辦公地點。他在這座破廟裡,對全體研究員說:“現在是戰時,侵略者破壞了我們從事科學研究的條件,每一個愛國的中國人都不能袖手旁觀了。鑒於戰時大後方物資缺乏,並且急需軍用通訊工具和醫療器械,我決定,帶領大家動手研製壓電水晶振蕩器、顯微鏡和各種光學儀器。”
抗戰時,中國的科研人員,就是在這種艱苦的環境下在工作,甚至連最基本的顯微鏡都是他們手工製作的。
同樣的情況還發生在宜賓李莊(中央研究院地址),一大群科學家和文化學者,餓著肚子、頂著轟炸搞學術研究。林徽因病得躺在床上大口咳血,依舊堅持編撰著《中國建築史》。
不去討論什麼政治黑暗,也不去管什麼派係鬥爭。這些可敬的科學家和文化學者們,才是中華民族真正的脊梁,他們的嘔心瀝血為中國崛起貢獻了巨大力量。
就像嚴濟慈在接受法國《裡昂進步報》采訪時說:“中國人民的抗戰是正義的事業,不管戰爭要持續多久,情況又多麼險惡,最後勝利必將屬於中國人民。我將和四萬萬同胞共赴國難。我雖一介書生,不能到前方出力,但我要和千千萬萬中國的讀書人一起,為神聖的抗戰奉獻綿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