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元旦。
新年新氣象,各大報刊雜誌都在搞活動。
比如上海的《明星日報》,就發起了“電影皇後”的評選。胡蝶以2萬多票的成績當選“影後”,陳玉梅排第二,而阮玲玉隻能屈居第三。
不是阮玲玉名頭不夠,而是她不喜歡拋頭露麵,隻要是不拍戲,就老老實實待在家裡。而胡蝶則愛交際應酬,也時常參加許多公眾活動,曝光率比阮玲玉要高得多。
至於陳玉梅,嗯,這位是邵逸夫的嫂子。
邵氏兄弟的摳門那是一脈相承的,邵醉翁在把陳玉梅捧紅後,為了防止彆的公司挖角,同時也為了省一筆演員工資,於是就把陳玉梅娶回家做姨太太。
陳玉梅的名氣非常大,她三年間拍了近30部電影,在銀幕上刷臉比胡蝶和阮玲玉加起來都厲害。可憐累死累活連片酬都拿不到,因為她是老板的妻子。但又不能說是老板娘,因為她隻是小老婆而已,邵醉翁做了一筆包賺不賠的好買******起《明星日報》的“影後”評選,《東方雜誌》搞的活動就要高端得多。
《東方雜誌》創刊30周年,做了一個“新年的夢想”專題,並向全國各界知名人士發出400多封征稿信,包括周赫煊在內也收到了一封。雜誌在前言中寫道:“在這昏黑的年頭,莫說東北三千萬人民,在帝國主義的槍刺下活受罪,便是我們的整個國家、整個民族也都淪陷在苦海之中……我們詛咒近日,我們卻還有明日。假如白天的現實生活是緊張而氣悶的,在這漫長的冬夜裡,我們至少還可以做一二個甜蜜的舒適的夢。夢是我們所有的神聖權利啊!”
周赫煊是中午拿到這本雜誌的,他帶著幾個太太出門前往戲院,坐在車上慢慢翻閱起來。
社會名人們的夢五花八門,周赫煊剛開始看著想笑,看著看著又想哭。因為那些夢太簡單了,而對此時的國人來說,卻又似乎遙不可及。
比如暨南大學的教授周穀城,他的夢想是:人人能有機會坐在抽水馬桶上大便。
人人有機會坐在抽水馬桶上大便……多麼偉大的夢想!
葉聖陶的夢想是:個個人有飯吃,個個人有工作,凡所吃的飯絕對不是什麼人的膏血,凡所做的工作絕不充塞一兩個人的大肚皮。
外交部長羅文乾的夢想是:武官不怕死,文官不貪錢,永遠做太平盛世的國民。
也有許多做白日夢的,比如謝冰瑩的夢想是:一個沒有國家,沒有民族,沒有階級區彆的大同世界。
鬱達夫的夢想是:沒有階級,沒有爭奪,沒有物質上的壓迫,人人都沒有,而且可以不要私有財產。
還有許多理智派,比如南京國立編譯館的劉士英說:未來中國的命運不決定於我們的夢想,而決定於我們的行為……未來中國的國家身份,仍舊是和它的構成分子的知識、能力和道德相稱。
《現代》雜誌主編施蟄存說:我以為政治製度是沒有關係的,問題全在人。
更有思想激憤的,比如徐調孚的夢想是:未來的中國沒有國學、國醫、國術……國恥、國難等名詞。
林語堂這陣子似乎學蕭伯納玩幽默已經玩瘋了,他的夢想被列在最後,隻有四個字:我不做夢。
周赫煊闡述自己的夢想時,也隻說了一句話:這糟糕的時代就是一場夢,我隻希望快點醒來,中國應該是繁榮、富強、偉大、自豪的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