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怎麼了?沒人告訴我答案,我隻能在書本中尋找。”
“收留我的那個傳教士死後,我便在美國各地流浪。因為《排華法案》的緣故,我很難找到正經工作。一般情況下,我靠小偷小摸過日子,也曾把舊瓷器當古董賣給美國佬騙錢,後來又偽裝成日本人向雜誌和報紙投稿,勉強能賺到些稿費。”
“我在哈佛旁聽過曆史課,也曾在普林斯頓偷學政治和經濟。我經常假裝自己是日本或中國留學生,他們對留學生要客氣些,對滯留美國的華工則非常厭惡。對了,我還幫哈佛的某位碩士寫過畢業論文,那次我足足賺了200美元。”
學生們默然望著台上談笑自若的男人,那就是他們的新校長,一個流浪漢、詐騙犯和小偷。但他們卻無法對他產生憎惡感,更多的是同情和可憐,甚至是佩服。
彆的不說,周赫煊靠旁聽自學成才,居然能為哈佛碩士代寫畢業論文,肚子裡是有真才實學的啊。
周赫煊的故事還在繼續:“後來我偷渡到歐洲,發現那裡比美國要好混得多。雖然他們仍舊歧視中國人,但那隻是狹隘的偏見而已,至少沒剝奪中國人的工作權利。法國人浪漫而幼稚,英國人紳士而傲慢,德國人嚴謹而死板,俄國人直率而粗魯……每個民族都有他的特色,你時常留心,就會發現許多趣事。當然,我更關注的是各國圖書館,費儘心機地混進去,偷看那些被人們遺忘的曆史資料。我想了解這些國家,他們為什麼能成為列強,而我們中國,又為什麼軟弱無能?”
“國家是什麼?無非國土、國民、文化和政府。”
“自晚清以外,中國的國土大麵積淪喪,中國的國民普遍愚昧無知,中國的文化陳舊落後,至於中國的政府,嗬嗬,不可描述。”
周赫煊兜了一個大圈子,終於進入主題:“我知道,你們也明白。中國如今的情況,讓人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所以你們才鬨學運、搞學潮,希望能為中國的振興貢獻力量。對此,我很理解,但我不主張暴力。比如去年火燒教育總長家的房子,以及《晨報》報館,這已經違法犯罪了。你們主張言論自由,卻用暴力來剝奪彆人的言論自由,這算什麼?自己打自己臉嗎?”
學生們欲言又止,不知該如何反駁,因為去年那次遊行確實鬨得有些過分。
而且,學生中最積極的革命派,此時很多都已經跑路了,在場大部分都是比較安分的,不會沾上一點火星就爆炸。
周赫煊又說:“在很多人眼裡,北大就是個爛攤子,而我願意接手這個爛攤子。我希望大家能安心學習,學校終究是學知識的地方。真想鬨革命的,我支持他去南邊,路費不夠我可以提供援助。在我當校長期間,不得公開喊出革命口號,不得公開宣傳革命思想,不得公開組建革命社團,違者立即開除!如果實在不喜歡我這個校長,就請到教育部抗議,抗議人數超過100個,我立即引咎辭職。言儘於此,諸君再會。”
周赫煊說完便走,沒有片刻停留,直奔北大校門而去。
師生們集體呈懵逼狀態,不知該如何評價這位校長。北大怪人很多,大家早就見怪不該,現在看來他們的新校長也是怪人。
敢當著全國最進步學府師生的麵,自稱是反動軍閥的走狗,換成彆人早就被噴得狗血淋頭了。甚至有可能話說到一半,就被激憤的學生給拽下台來。
鐘觀光喚來幾位學生代表,低聲囑咐一陣,那些學生立即興奮地跑去傳遞消息。
在前往教室的路上,學生們還在討論著剛才周赫煊的發言。
一個學生氣憤地說:“真是可惡,居然不讓我們喊進步口號,宣傳進步思想,這還是思想自由、兼容並包的北大嗎?周赫煊才剛上任,就把北大的校風給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