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炎笑問:“聽說辜老頭兒今天來了,你跟他談了些什麼?”
“還能有什麼?”周赫煊無語地道,“他要搞孔子那套,當民國的孔子,提倡用愛和道德來感化社會。我隻能順著他說,要以利謀國、以德治國。”
“哈哈哈哈……”
章太炎大笑不止,笑得連眼淚都擠出來了。
錢玄同搖頭歎息,說道:“辜先生有些迂腐了,就連我這個一頭紮在書堆裡的人,都知道跟軍閥講道德是沒用的。”
周赫煊說:“他當然也清楚。我猜他是見中國西化速度太快,把許多西方陋習也引進過來,所以才堅持老一套來警醒世人吧。可惜也未免有抱殘守缺之嫌,居然反對婦女解放,那醜陋的女人小腳有什麼好看的?”
“名士嘛,總得特立獨行一些。”馬裕藻頗為理解地說。
劉文典調侃道:“要說名士,咱們錢先生最近也成名士了。”
“彆往我身上扯!”錢玄同白了他一眼。
“哈哈哈哈!”
眾人又是大笑。
周赫煊被笑得莫名其妙,連忙打聽是什麼情況。
劉文典一解釋,周赫煊才終於鬨明白。
原來半個月前是錢玄同四十大壽,他年輕時曾說:“人到四十就該死,不死也該槍斃。”
這話被好多人記在心裡,於是胡適、劉半農等人就來給他隔空祝壽了。眾人為錢玄同寫了訃告、挽聯、挽詩和悼念文章,計劃在《語絲》雜誌出一期“錢玄同先生成仁專刊”。
錢玄同得知消息,被氣得哭笑不得,打電話把胡適等人大罵一頓,他的悼念專刊才最終取消。
專刊是取消了,其中內容卻被南方的報紙知曉,於是將各種挽聯和悼念文章登載出來,搞得南方的讀者以為錢玄同真死了。
於是乎,錢玄同在南方的朋友,紛紛給他的家人發來慰問電報。還有許多名人學者,特地寫文章悼念錢玄同,曆數他“生前”的學術貢獻,那個悲哉痛哉、嗚呼哀哉,看得人潸然淚下。
就在昨天,還有個南方的好友,專門坐船乘火車來北大,向錢玄同的家人慰問致哀。結果那朋友一登門,就看到錢玄同坐在客廳吃飯,頓時驚呼:“德潛兄,你可還有什麼遺願未了?竟舍不得投胎轉世。”
錢玄同苦笑道:“我就快被你們氣死了。”
眾人把錢玄同調侃一陣,劉文典瞥到桌上的書稿,問道:“周校長又在寫什麼大作?”
周赫煊解釋說:“跟辜先生聊天有了靈感,準備寫一些人類社會學的東西。”
章太炎毫不客氣,自顧自翻開書稿讀起來,讀完之後笑道:“有點意思,你是準備把世界上所有的民族的分析論述一遍?”
“正有此意。”周赫煊點頭道。
“嘶!”
章太炎倒吸涼氣:“你可真夠厲害的。”
眾人紛紛驚訝於周赫煊的博學,關於世界曆史、世界民族,有眼界的學者們多少都有些了解。但著書立說可不一樣,你得深入研究分析,否則寫出來隻能貽笑大方,被人所不齒。
《大國崛起》就足夠讓人驚豔了,現在周赫煊又要寫世界民族,這裡麵需要的知識儲備太過恐怖。在不能用網絡查資料的民國,必須得周遊世界,造訪各地的圖書館和學者大腕才能動筆。
就連章太炎這種狂人,也都對周赫煊肅然起敬,說道:“你這本書寫完,一定要寄得郵寄給我。”
周赫煊笑道:“不如你給我寫一篇序吧。”
“那正好,我也能在你的書裡蹭一點名氣。”章太炎樂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