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法國占據著歐洲最為精華的土地,耕地麵積廣闊,農業條件極為優越,應該不虞糧食緊缺的問題。
可是,根據齊國駐法國公使館提供的經濟調查數據,潘廣峰發現僅在巴黎,最近十年小麥的價格就上漲了三倍之多,至於其他穀物、糧油、肉蛋禽之類的食品價格也是數倍的攀升,讓無數的法國民眾陷入饑餓之中。
另外,法國市場上的日常用品價格也是居高不下,服裝、日用、農具、皮具、五金等商品價格也是翻番,商業萎縮,經濟蕭條。
其實,這也不難理解,法國工業本來就比較薄弱,密西西比泡沫破碎後,又被金融的鐮刀收割了一遍,哪還有什麼像樣的生產。這供給量大幅減少,需求卻減得不夠少,價格瘋漲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或許,這也是在戰爭結束到現在為止,法國與齊國陸續簽署了一係列貿易協議,逐步放開了大多數日用品及糧食的進口配額,讓廉價的齊國工業品湧入法國,降低他們高企的物價的根本原因。
多事之秋,人民生活本就艱難,何必再讓他們花費大量寶貴的現金來購買生活必需品呢?至於國內因此而破產的手工藝者和眾多小作坊,那也沒辦法了,任何時代都有被犧牲的群體。值此困難時刻,總有人注定要被犧牲掉了,更何況他們也不一定就沒生意了,畢竟齊國的工業品無法覆蓋法蘭西全境,湊合著過吧。實在不行,就去工廠裡做工好了,國王同樣下令從齊國進口部分生產設備,新建一些工廠,對工人的需要還是不小的。
法蘭西王國,現在基本就是一個體虛多病的巨人,靠著昔日太陽王打出的赫赫威勢,震懾著歐陸諸國。
法國現在的對外政策就是減少非必要的戰爭,以便於緩慢地恢複國內經濟。但因為缺乏荷蘭、英國資本的投入,意大利人也因為神聖羅馬帝國的影響也大幅減少了對法國的投資,整體上便導致了他們恢複速度非常緩慢。
不得已之下,法國人把主意打到了齊國人頭上,即請求齊國工商業資本大舉進入法國,投資他們的各項產業,幫助他們恢複經濟。
聽起來不錯,如今法國渴求資本,而齊國人又不缺錢,資本極為充裕,看起來就和絕配一樣。
但問題在於,你們法國的營商環境是怎麼樣子的呢?
有沒有健全的商業體係?
有沒有完善的法製保障?
有沒有連貫的經濟政策?
以前,法國人可是有過沒收外國財產的前科,法國又窮成這副模樣,保不準什麼時候就惡向膽邊生,將我們齊國人的投資騙進來後,然後再關門打狗,吞的皮骨不剩。
因而,近十幾年來,雖然有齊國商人來法國投資,但沒有他們預想中那麼多,而且投資方向還多在貿易、運輸、糧食加工等輕資產行業,擺明是準備見勢不妙隨時就提桶跑路。
說實話,目前的法國,因為曾經咄咄逼人的戰爭行徑,搞得他們現在幾乎成了歐洲的“孤勇者”,被周邊幾乎所有國家忌憚、圍堵、打壓,外部環境極為險惡。
因而,法國就迫切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外部盟友,無論是政治意義上的盟友,還是純粹的經濟盟友,對於他們都十分重要,齊國無疑就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
尤其是今年路易十五的老師弗勒裡主教在替換波旁公爵上台主政後,憑借著數十年的從政經驗,他的頭腦是非常清醒的。他明白以法國的體量和人口規模,以及在恢複經濟實力後,歐陸諸國中任誰也不會對他們放心的。
除非歐陸再出現一個強國,比如當年的西班牙,這個時候才可能需要法國去製衡他們,法蘭西的外部環境才會有所改善。
既然如此,歐洲這邊我暫時玩不轉,那何不去找齊國人一起玩。他們人口眾多,經濟發達,還擁有極為廣闊的海外殖民地,整個環印度洋地區都是他們的勢力範圍。他們的國家幾乎什麼物資都出產,什麼都不缺少,完全可以關起門來自己和自己玩。
如果齊國與法蘭西深度合作的話,那麼法國經濟是不是也可以融入他們主導的環印度洋和紅海-地中海貿易體係之中,一樣可以獲得發展,一樣可以逐步恢複國力。
齊國人目前表現出來的態度還是很友好的——儘管在二十多年前,兩國曾因為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處於敵對狀態,但他們幾乎沒攻擊過法國本土,也沒有襲擊過法國商船,隻是對西班牙一頓胖揍,還是齊國在歐洲大陸第二大貿易夥伴,經貿聯係也是比較緊密。
目前正在進行的齊英戰爭,法國人可沒少在暗地裡幫著齊國,為齊國遠征艦隊提供物資補給,為齊國受傷患病船員提供休養治療場所,以及為他們提供英格蘭人的消息。
弗勒裡主教今日約見齊國駐歐總代表潘廣峰,拿他們的探險隊深入路易斯安那之事發難,也並非要對齊國施壓,更不是想要將雙方來之不易的友好合作關係弄僵。
因為,他們法國人有求於齊國。
“聽說,你們齊國準備幫奧斯曼人修築一條鐵路?”弗勒裡主教端起一杯茶,輕輕品啄兩口,然後貌似不經意地問道。
“是的。”潘廣峰點點頭說道:“我們齊國將為奧斯曼帝國修築一條伊斯坦布爾通往普羅夫迪夫的鐵路,本來計劃是於去年七月動工修建,不過一場突如其來的戰爭,讓這條鐵路建設隻能無限期的延後。”
“我們法國也想修一條鐵路,不知道你們齊國是否願意承接這項工程。”
“哦?”潘廣峰聞言,臉上露出幾分笑容,“若是貴國有意修建一條鐵路,我們齊國將竭誠提供相應的技術支持和資金支持。”
在齊國人眼中,法蘭西是有價值的,這一點毋庸置疑。齊國似乎也非常看重其在歐洲所處的地緣價值,作為他們實現歐洲戰略的重要支撐點。
二十多天前,阿爾沃蘭海戰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歐洲,所有人都認為這場戰爭的結果已經明了,英格蘭的戰敗也隻是時間上的問題。若是齊國海軍再接再厲,尋機再重創一兩次英格蘭海軍,那麼對方很可能無力再戰,隻能被迫向齊國尋求停戰和談。
通過這場戰爭,英格蘭被削弱將會是大概率事件,那麼接下來,整個歐洲局勢很可能會迎來一場新的洗牌。
為了在牌桌上拿到更好的牌,也為了更好地製衡整個歐洲,齊國不介意在法國這個大塊頭身上下點功夫。這要是能在經濟上達成與法國的深度合作,進而實現某種意義上的利益捆綁,那無疑會進一步加強齊國在歐洲的影響力。
“我們齊國可沒義務幫法國人建立完整的工業鏈條體係,更不能助推法國工業的大發展。”乘車返回公使館的路上,潘廣峰嘴角帶著一絲嘲諷的意味,“以後,包括法國在內的整個歐洲,將隻能成為我們齊國工業製成品的傾銷市場。嗯,一個層次略高於印度、波斯,以及美洲的大市場。”
“這個市場可不怎麼穩定。”駐法國公使陸嗣成笑著說道:“這歐洲大陸,每隔十幾二十年,便爆發一場大戰,堪比咱們的春秋戰國時期。搞得市場上最緊俏的商品,一直都是武器、火藥,以及糧食、被服等之類的戰爭物資。剛剛從波羅的海傳來消息,瑞典在半個月前突然向俄羅斯宣戰,並很快攻入了卡累利阿,直逼聖彼得堡。”
“哼,瑞典人準備了一年多時間,一直引而不發,直到一個月前,我齊國聯合波斯軍隊在高加索大敗俄軍,才敢跳出來,向俄羅斯發起這場醞釀許久的報複之戰。”潘廣峰說道:“我稍後幾日,將啟程前往柏林,拜訪一下普魯士王國。這波羅的海一亂,德意誌地區的局勢,必然也會隨之發生重大變化。歐洲,或許又將陷入多事之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