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勃利(1 / 2)

1727年9月6日,勃利城。

“北雪6號”內河炮艇甫一駛入勃利港碼頭,立時便湧來一群小販,朝陸續下船的齊國海軍官兵熱情地吆喝,以期能吸引這些來自上國的軍爺目光,售出自己的商品。

眾所周知,齊國的軍爺餉銀豐厚,出手也向來大方,隨便扔幾個大子,就夠他們這些卑微小販大半天的收息了。

駐守在碼頭的一隊東丹國士兵迅速奔了過來,將圍聚過來的小販強行驅趕開,以免他們阻了齊國海軍官兵的去路。

勃利城地處黑龍江與烏蘇裡江會合口的東岸,最早為渤海國都城。1674年12月,為了敲打不怎麼聽話的渤海國,當時的勃利城都統紮喀納在齊國和北明的支持下,趁渤海國主巴海率領大軍攻略遼東之際,突然宣布自立,建東丹國,並以該城為都,領有黑龍江下遊以西的領土。

說來也是尷尬,東丹與北明的鎮州(今俄羅斯濱海邊疆區和哈巴羅夫斯克邊疆區部分)以黑龍江為界,江西之地為東丹,江東之地歸屬北明,但其都城勃利卻位於江東一片狹窄河穀,出了城不到二十裡便到了北明地界。

可以說,北明的軍隊若是要進攻東丹,在軍營中吃了早飯出發,估計還不到午飯時間,便能殺到勃利城下。而且,以北明強悍的水上實力,隨便派出一支艦隊,便能從黑龍江入海口上朔至勃利城,輕鬆將其都城封鎖,隔絕各路援兵的救援。

東丹以勃利為都,妥妥的是天子守國門。

不過,好在東丹自建國起,也很好的擺正了自己的位置,那就是充當渤海和北明之間的戰略緩衝,同時作為齊國安插於黑龍江流域的一個鍥子,控扼遠東地區的戰略要地。在渤海和北明麵前,也是伏低做小,甚為恭順,不輕易得罪兩方。

勃利守兩江交彙,地理位置十分優越,向南可由烏蘇裡江或者陸路直抵鎮州(今海參崴),通往西海(今日本海),向東可由黑龍江沿河而下,進入大明海(今鄂霍茨克海),往西則可沿河上朔,駛往黑龍江中遊和精奇裡江,聯接渤海國腹地。

作為聯接渤海和北明之間的交通樞紐,勃利城僅憑繁榮的過境貿易,便能獲利巨萬。

嶺北和北海的貂皮、熊皮、狐皮、人參、鹿茸、東珠彙聚於此,來自北明和齊國的工業製成品、日雜用品通過這裡中轉,還有無數來自朝鮮、日本,以及漢地的移民由此前停駐休整,然後前往各自心中期許之地。

經過數十年發展,勃利城已擁有居民八萬之眾,差不多占據了整個東丹國近三成的人口,是外東北地區僅次於鎮州城的大埠。

昔日,這裡不過是一片蠻荒地帶,前明時期還曾於此設奴兒乾都司,以女真人為戍兵,行羈縻統治。從國防軍事角度來考慮,該地區屬於邊牆以外,大明於此確實也沒啥利益,最多不過一些部落頭領和酋長的貢賦貿易罷了。他們千裡迢迢送點毛皮、人參、鹿茸之類的土特產,大明朝廷還得回賜一堆禮物,反正沒有賺到錢,隻有那些土蠻開開心心地拿著大明賞賜的禮物趕回深山老林,享受一把“文明世界”的熏陶。

後來,隨著大明國勢衰退,奴兒乾都司基本上也慢慢廢掉了,跟中原的聯係也減少了,貿易時斷時續,在女真崛起後更是完全斷絕。如果不是通虜的晉商有門路的話,明朝官商富裕階層恐怕根本享受到各種高級毛皮以及老山參等藥材。

但現在一切都改變了。

北明的勢力擴展至烏蘇裡江和黑龍江(下遊)以東地區,東丹國則沿著黑龍江不斷向東北方拓展空間,占領了錫霍特-阿林山以東、烏第河以北廣闊地區,而渤海國更甚,其西部的邊界都快摸到葉尼塞河流域。

在幾方勢力的征服下,整個嶺北及外東北地區的部落和原住民被納入各自治下,整治得服服帖帖,更有不少的部族被編戶齊民,充當繳納賦稅、承擔兵役的順民。

為了提升實力,增加國力和聚集民心,包括東丹國在內的幾個國家積極推進同化政策,開辦基礎漢語學堂,教授原住民習漢話、行漢俗、著漢衣——儘管東丹和渤海上層皆為女真人,但委實沒有像樣的女真文化,努爾哈赤和皇太極兩代人創立的滿文,壓根就沒幾個人會寫,再加上齊國和北明的影響,在各自建國後,便在國內皆推行漢化。

地方部族裡以勇力出名的丁壯也被征募從軍,這些人在軍隊中摔打廝混幾年,基本上都成了各自國家的基本盤。除役後,回到部落裡,在地方基層官員的刻意扶持下,話語權也非常高,部落頭領和酋長也得客客氣氣,這就進一步穩固了基層政權的統治。

按照齊國人的說法,想要有效統治異族,或者更直白地表述,要順利殖民落後民族,征服新的領土,先進的生產技術和較高的生產力水平是必需的。隻有在文明和武力上實現了雙重碾壓,同化異族才能得以實現。

想想後世神州大陸廣袤的領土,炎黃子孫足足花了兩千多年的時間,才順利移民到整個版圖上的各個角落。漢代三國兩晉開發珠三角、湖廣、江南,但力度遠遠不夠,隻能說是預熱;隋唐年間花了大力氣開發江南、浙北以及江西,排乾當地沼澤積水,開墾良田,改造環境,取得了豐碩成果;宋代開發出了兩湖,建立城市,安置北方移民,湖廣人口激增,由此“湖廣熟天下足”;明代在控製蒙元攻占的雲南的基礎上,在西南推行改土歸流政策,同時從內地移民過去,一改以往羈縻政策,開始朝實控推進;我大清繼續在西南改土歸流,為此打的戰爭都不是一場兩場,殺得割據當地的土司頭人們那叫一個人頭滾滾,還占領了蒙古草原、控製了西域、雪區(含部分青海),同時把滿洲歸並了進來實控;到了民國時期,中國與俄國、日本在滿洲進行了一場移民競賽,最後中國完勝,1931年那會,滿洲有3500多萬中國人,而日本、俄國卻隻有區區幾十萬,不足百萬,徹底決定當地人種歸屬;而到了現代,西域、青海、雪區的大規模移民展開了,當地人口結構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注)

生產力沒有實質性的進步,那麼邊疆地區和所謂的羈縻地區的開發成本就始終降不下來,而成本降不下來,那麼就注定財政上入不敷出,難以長期維持。如前明時期,在征服安南數十年後,投入和產出嚴重不成比例,最後又不得不主動放棄,任由其自立。

所以,縱觀華夏上下兩千多年曆史,大陸基本盤的開發和鞏固,是以溫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來的,一次投入一點點,實控一小塊,當條件成熟時,取消當地自治(羈縻),編戶齊民,徹底消化。

而北明、東丹和渤海三國對外東北和嶺北地區的征服和開發則截然不同,在齊國的扶持下,擁有大量火炮、火槍,還有縱橫江河的炮艇、槳帆船,輔以鋒利的長矛大刀和堅硬的甲胄,再加上領先數百年的文明,對尚處於蒙昧狀態的原住民,不啻為降維打擊。這就使得征服者們可以省略不少前戲,直入正題,更無需顧忌對方感受。

順者昌,逆者亡!

凡是不服王化的部落野民,皆遭到征服者予無情地打擊,冥頑不化者施以極刑,以儆效尤,附逆者貶斥為奴,隻能在礦場、道路、河道、碼頭、種植園裡,悲慘地度過自己的餘生。

在竭力打壓和馴服地方部落原住民的同時,那就是大力移民,不斷地從漢地、朝鮮,以及日本招攬無地、失地,乃至破產的農戶和難民,填充這麼一大片肥沃的土地,擴大自身的基本盤。外東北地區雖然氣候寒冷,但並不是不能適應。生活個兩代人之後,基本上都沒問題了。他們在當地從事農業、商業,部分人開作坊或充當技工,外加少量軍人、官員、書吏及家屬,基本上就撐起了一個新型社會的架子,徹底取代曾經蒙昧原始的“野人”生活方式。

如今的勃利城,彙兩江之利,聚四方人氣,攬八方財貨,成為黑龍江流域地區最大的商貿集散地、毛皮交易中心和航運中心,每年所創造的財富比當地原住民過去數百年累計生產的財富還要多得多。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