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工運”(1 / 2)

“……後之為人君者不然。以為天下利害之權皆出於我,我以天下之利儘歸於己,以天下之害儘歸於人,亦無不可;使天下之人,不敢自私,不敢自利,以我之大私為天下之大公。……此段文章,雖為南雷先生(黃宗羲)數十年前之言,但今日複讀,仍舊震耳發聵呀!”

在大興府沐川縣(今布裡斯班市艾斯比力區)一棟兩進宅院中,一名四十旬的清瘦男子捧著一卷書冊,輕聲誦讀著,還不時轉頭與主人品評兩句。

“當年太祖皇帝與南雷先生會麵時,曾予以高度評價,言及,身為天下人,當思天下事。而天下之事,莫過於萬民之憂樂。行事要思萬民之憂樂,立身要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我等後人聞之,欽佩之極呀!”

“卓兄謬讚了。”黃千人(黃宗羲之孫)嘴上謙虛,但內心深處卻是極為受用。

有一個天下知名的祖父,自然是與有榮焉。而他本人也經常在報紙、書刊上發表文章,以為百姓代言,為天下蒼生爭取應有之福祉,而名操國內。

“當年,南雷先生在《留書》中所言,三代以下之法為帝王一家之法,是非法之法,主張用天下之法取代一家之法,並提出了“有治法而後有治人”的思想命題。觀我齊國發展九十年,所立律法數千上萬條,竭力儘以“天下萬民”為本,以公開、公正、公平為總則,以確保天下之民,能為公法所護,不為殘政所迫。若是南雷先生泉下有知,當可瞑目矣!”

“未必儘然吧!”《東部周刊》編纂人呂文棟將手中的茶杯放下,搖頭說道:“我齊國雖然看似律法健全,其精神宗旨亦為‘天下萬民’之念,但在律令實踐當中,對權貴之家、富豪之人往往太過偏袒,而對‘萬民’又太過苛責。”

“呂兄,你此番言語,有些太過偏頗了吧。”卓時平苦笑著說道。

“非也,非也!”呂文棟一邊說著,一邊將幾案上的一份《每日政事》拿了起來,嘴角露出譏誚之色,“少梁府稅務稽查引發的工人遊行請願之案,兩日前已經大理寺審判結案,二十餘名帶頭工人皆被判流放殷洲(今北美洲)和黔州(今南非)。試問諸位,那些工人當真有罪嗎?衝撞地方政府?擾亂地方秩序?……可笑至極呀!據悉,那些工人僅聚眾於潯陽縣政府大門之外,根本未闖入官廳,更未有任何打砸行凶行徑,如何會衝撞地方政府?地方官員出麵宣慰安撫後,很快便自散去,又何曾擾亂過地方秩序?”

“……”

“再看看那些涉案商人又是如何判決的……”呂文棟將報紙翻開,找出那篇有關少梁府的新聞版麵,伸手使勁點了點,“蠱惑教唆工人鬨事的十幾名商人,僅五人被判流放,三人被判短期苦役,餘者皆被認定罪責較輕,施以罰款和訓誡而輕輕放過。何也?明眼之人都能從此案中看出,罪魁禍首者乃是那些商人呀!”

“數千工人集會請願,這般聲勢讓皇家和政府怕了唄!”黃千人說道:“為了殺一儆百,製止工人再次發生此類聚集遊行之事,政府自當要予以重懲大戒,以警後者。哼,至於那些渾身銅臭的商人,又能成什麼事?”

“再者而言,全國稅務稽查已行數月,查實脫逃稅款之商人不知凡幾。我等可曾聽聞有商人被判刑罰?一個個無非是追繳稅款,並處以罰款而就此揭過。彼輩商人涉及稅款多者數萬,少者亦有千元,金額不可謂不大,但處罰卻如此之輕。而民間普通百姓若有損害公私財物者,往往不過數十上百元,則動輒被判苦役或者流放,此誠可歎呀!”呂文棟說道。

“其實,我齊國跟曆代王朝並無什麼區彆,依舊是權貴之家高高在上,卑末小民被踩在腳下。昔年,太祖皇帝曾言,要建立一個大同世界、人人平等的新國度,不過是一句虛妄之念罷了!”黃千人憤然地說道。

“二位如此譏評當前時政,怕是有些有些憤世嫉俗了吧?”卓時平皺了皺眉,輕聲說道:“目前,國內政治和律法雖有偏頗,對權貴富豪之家也是甚為優容,但要論及普通百姓所得之惠,不說遠超曆朝曆代,就是在全世界範圍內,也是首屈一指的!以農稅為例,試問,哪個朝代,哪個國家征收比例之限,有我齊國之低?”

“卓兄以為農稅征收額度僅為4%,即為百姓所得之惠?”呂文棟笑著問道:“但你可知,千年以前的漢朝文景時期,農稅就曾一度降至三十稅一,甚至文帝還采納晁錯之建議,‘足支一歲以上,可時赦,勿收農民之租’。在隋文帝時期,亦有‘故陳之境內,給複十年,餘州免其年租賦’之例。我齊國富有四海,政府歲入數億,卻仍舊不免農人之稅,所惠何來?”

“呂兄,你此番言論就是屬於詭論了。”卓時平搖搖頭說道:“不論是漢之文景時期,還是隋文帝之開皇年間,政府頒行減免賦稅,百姓可能獲得幾分實利?而我們齊國,除了正常農稅,可有其他捐派租調?”

“農稅雖然低至4%,也無曆朝曆代各種捐派雜費,但農人怕是也未從中受惠更多。”呂文棟說道:“觀國內各種農產品價格,較數十年前,可曾有過太多變化?不僅價格未有上漲,反而以稻米、小麥、玉米等主要糧食產品,較四五十年前還有不同程度的下降。這說明什麼?……是農人收入的普遍降低!若是再加上諸多日常生活用品的價格上漲,農人生活未必有多好過。”

“好了,好了,二位無需為農人之困,再行爭論了。”黃千人有些無語了。

話說,剛才不是在討論權貴和普通民眾的隔閡對立問題嗎?怎麼話題就歪到農人收入方麵來了?

“若想改變農人之困,工人之厄,我們齊國就必須有人站出來為他們疾呼,為他們的利益發聲。”黃千人沉聲說道:“觀內閣朝堂之上,皆為宦海政客和權貴之家,作為國之立法機構的敕令院,充斥著皇室成員、王公貴族、致仕官員,以及大量的豪紳商賈。而人數眾多的工農人群,卻無一代表位列其中。試問,在此番情勢下,政府如何會推進惠及工農之舉,敕令院又如何會頒布工農保護之律?”

“說得好!”呂文棟讚道:“當年太祖皇帝曾數度言及,士農工商,四民平等,皆為國之支柱,不可偏廢。既然士、商可秉政立法,工農亦可為之!潯陽縣工人集會請願,數千人驟然彙聚,震動國內,此番力量,實為工人蘊藏強大之源,當可借之,以為工人張勢。”

隨著齊國工業化向縱深發展,各種社會問題也隨之產生,引發了一係列新的社會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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