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長州藩的憤怒(1 / 2)

1729年7月25日,萩城(現山口縣萩市)。

長州藩主毛利吉元在一眾家老和武士的簇擁下,乘坐數輛馬車,徑直來到城西處一家新近建立的織布工場,親自視察生產情況。

這家工場一共擁有三十五台織機,主要生產日本國內市場較為流行的平紋棉布。這些從秦國和齊國陸續引進的二手互動踏板機,平均每台機器需要配備織工兩名,這就使得這家工場需要雇傭差不多七十多名“織女”,雖然無法與大阪和江戶那些百餘人規模的大工場相比,但在整個中國地區(本州島西部地區)卻是算的上大織坊了。

這個時期,日本境內的織機從臥機變為互動踏板機,生產率僅因此便提高十倍,這對於“小國寡民”的日本而言,不啻為最為高端的技術。本世紀初發展起來的日本紡織產業,雖然仍舊非常稚嫩,但受大陸秦國和南邊齊國的影響,仍舊不可抑製地出現了一絲“可喜”的變化,那就是高端絹織互動踏板技術,開始被運用到棉紡織機之上。

此前,按照臥機的生產能力,五天內可以織一反(古代日本麵料單位,1反大概為2丈也就是20尺)白布,而如果采用互動踏板機,實現分工協作,一天之內就可以織兩反白布。

依托於工場手工業的棉紡織創造出十倍於臥機的能力,這的確是生財(資本)的技術,可比苦哈哈地在田土裡刨食,要強多了。

富國,哦,不對,應該是富藩強兵,指日可待!

毛利吉元走過一台台織機,看著無數的紗線在機器的編織下,向外不斷“吐出”潔白的棉布,不由心潮湧動,激動不能自己。

這機器“吐出”的哪裡是布匹,簡直就是一枚枚可愛的銀幣!

嗯,還是齊國和北明那種成色十足的銀幣。

至於齊國的紙幣“金圓券”就算了,雖然在橫關,乃至琉球,都可以購買到任何商品,但總覺得沒有那些沉甸甸的銀幣看著踏實。

江戶時代的日本和世界潮流一樣,都開始追求棉紗的“色佳、細長、透氣”。大河的衝積平原能夠栽培出用來製造優質棉紗的棉花,而像奈良地區那樣的缺乏沙土的耕地,隻能產出用來製作棉襖的纖維短粗的棉花。

在本世紀初,隨著齊日貿易規模的日趨擴大,受齊國市場需求,位於大河入海口的大阪平原最早棄稻種棉,開始大範圍栽種棉花這種價值更高的經濟作物,以彌補不斷擴大的貿易逆差。經過多年的發展,棉花種植的平均麵積占田地總麵積的比例已高達百分之四十五。據說,許多農人因為田地裡種滿了棉花,連自家食用以及繳納年貢用的大米都需要向外購買。

攝河泉(今大阪南部)、大阪平原的籽棉平均年產量超過一千二百萬貫(1貫約為3.75公斤),在三河(今愛知縣東部)的矢作川中遊地區,旱田的棉花種植麵積占比達百分之五十以上,台地地區達百分之四十五。三河西部的尾張地區,基本上也是類似情況。

近二十多年來,棉花已成為日本最大的出口物資,為幕府及部分藩國帶來了巨大的收益。

至於國內兩千多萬民眾所需的糧食又如何解決?

那隻有讓百姓們將褲中的腰帶稍微再緊一緊,棉田中許多伴生的野草,將其磨碎了,也能勉強糊口。若是缺口還是太大,也隻能從朝鮮、北明,以及呂宋和安南等地區進口糧食了。

後來,一些“有識之士”覺得總是出口棉花,換回來的錢也並沒多少,琢磨著是不是可以利用豐富的棉花資源,自己紡紗、織布,這樣一來,就不用花費巨額資金從齊國和秦國進口棉布了,對於金銀的持續外流,多多少少可以抑製一點。

於是,幕府控製下的江戶、大阪、京都,乃至加賀藩、仙台藩,以及長州藩和薩摩藩等頗具經濟實力的強藩,紛紛從齊國或者秦國引進紡織機械,準備從粗放的農產品出口導向,轉變為精細化的工業生產製造,除了滿足國內市場需求外,說不定還能出口賺取更多的“外彙”,改善嚴峻的財政問題。

說來也是唏噓不已,齊國本來謀算著通過一場戰爭,可以將日本的市場大門一腳踹開,從而為生產規模日益擴大的國內製造業尋找一個穩定的銷售市場。

然而,經過了初期二三十年的“好光景”後,齊國商人驚訝地發現,日本的市場規模似乎到了一個增長瓶頸期,再怎麼使勁,許多商品都賣不動了。

更讓齊國製造商惱怒的是,許多唯利是圖的貿易商人,竟然為了賺取高額利潤,轉而從秦國采購大量棉布,然後偷偷傾銷至日本,平白讓國內棉紡製造商丟了許多訂單。

徒奈若何?

如今,隨著日本國內商人的“覺醒”,開始打算進行“出口替代”,要發展自己的棉紡織業。

我勒個去!

這個市場好像有些不穩定了。

市場是否穩定,根本不在長州藩主毛利吉元考慮在內。他所思所想的就是儘可能地提升藩內財政收入,搜刮更多的資源,從而打造一支武力強悍的藩軍,以此來對抗幕府的“集權”、“收地”威脅。

這些年來,德川氏不斷尋各地藩國大名的錯處,動輒予以減封、改封,或者直接沒收領地,讓諸多藩國恐慌不已。

相較於齊日戰爭前,德川氏的幕領石高總量已經從四百三十萬石增加至現在的五百二十萬石。雖然這些增加的石高有不少是幕府領地通過開荒擴地,或者開發山地等方式獲得的,但絕大部分都是通過減封和沒收藩國領地的手段,將其並入幕領之中。

若是加上禦三家(除德川將軍家外擁有征夷大將軍繼承權的尾張德川家、紀州德川家、水戸德川家三支旁係分家)的石高,幕府所直接掌握的石高總量突破七百萬石,幾乎占了日本總石高的百分之三十,實力進一步碾壓所有地方藩國。

再加上從幕府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撤藩立縣”之策,如何不讓地方藩國為之驚懼和憤怒。

都特麼的撤藩了,這個天下還是我們武家的天下嗎?

“主公,此番經營工場,恐為天下人嗤笑呀!”家老平塚正男見毛利吉元如此看重這座紡織工場,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讓一個世襲武家去經營商事,怎麼看著,都不成體統呀!

簡直是禮崩樂壞!

“你有其他法子能弄來更多的錢嗎?”毛利吉元沉默半響,幽幽地問道。

“……”平塚正男頓時啞然。

是呀,僅憑著藩內的年貢,每年撐死也就三十多萬石,再加上沿海捕點魚,山裡挖點礦,搞些過境貿易,還有些許走私生意,也就稍稍增加了十幾萬石,可是要養數千藩軍,尤其是那支規模為一千五百人的火銃部隊,這點收入哪裡夠用?

就是因為沒錢,這些火銃兵一年下來根本打不了幾次實彈訓練。而隔壁橫關城齊國人,就連他們的輪值鄉兵每個月都要搞一次實彈演練,委實奢侈至極。

若是將藩內這種沒經過太多實彈射擊的火銃部隊拉出去跟齊國人開仗,怕是最後要被虐成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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