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龍今日來此,是以私交而來,李觀一邀請秦玉龍入內,這位大應國的大將軍,就在這裡止住,笑著道:“且等等,還有一位要來。”
李觀一等待了一會兒,才見到了說的來人,乃是應國的太子薑高,他神色溫和,見到李觀一和秦玉龍還站在帥帳之前,沒有進去,倒是有些驚愕,道:
“兩位沒有閒聊嗎?高還覺得,兩位見麵,需要些時間,故意拖了一會兒再來。”
秦玉龍朗笑道:
“殿下不來,玉龍不敢私自和秦武侯閒談。”
“也算是給我們兩個人避嫌。”
薑高搖了搖頭,嗓音溫和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秦將軍為大應立下了汗馬功勞,高還不至於懷疑將軍的忠心,不過,兩位既然等著我,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他灑然微笑,踱步入內,秦玉龍神色也從容。
李觀一心中感慨這位名將的氣度,自有人斟茶過來,秦玉龍解釋道:“佩君早早聽了你的消息,之前就想要來見見你,但是你畢竟和我國有過戰場上的糾葛,所以一直沒有來。”
“昨日聽聞之前你見過了陛下,陛下對你大加讚賞。”
“我才過來。”
“希望秦武侯勿怪。”
“實在是家國不能兩全。”
秦玉龍坦坦蕩蕩把自己為什麼現在才來找李觀一的原因說出來,也是帶了幾分說給薑高索聽的意思,薑高聽出來,也是坦然笑著搖頭,道:
“秦武侯不日將要啟程,玉龍,你也不必如此說這樣的話,不累嗎?”
秦玉龍神色鄭重,道:“自該注意君臣本分。”
他看向李觀一,兩人初次見麵,但是實際上聯係不淺,閒談起來,薑高主動去引導氛圍,他不提正事的時候,言談倒是頗為幽默,並不是死板教條的性格。
隻是擅長說冷笑話,李觀一笑不出來。
於是薑高似乎因為自己的‘幽默雅量’沒有人捧場。
所以很失落地坐在那裡喝茶。
不過這一下,反倒是讓李觀一和秦玉龍的氛圍變好許多。
秦玉龍當年本就是個遊俠出身,放下顧慮之後,倒是展露出豪俠的本色,談笑自若,說些薛佩君擔心的事情,譬如薛道勇的身體如何,譬如她的妹妹近日怎樣,李觀一將自己知道的一部分說出,然後回答道:
“我離開江州城也已經有一年多了,之後發生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薛老雖然成了丞相,但是陳鼎業這個人,沒有豪雄氣魄,薛老製衡陳鼎業和世家,我擔心他老人家被中傷……”
秦玉龍道:“嶽父他武功蓋世,一身內氣精純渾厚,又擅長弓射之術,宗師之中也算是能征善戰的,唯獨可惜,他在當初嶽母去世之後,孤坐於雪夜。”
“後來修行武功,就主修內氣,漸漸舍棄殺伐。”
“活了一百餘歲,但是廝殺的能耐卻沒有能繼續精進,算得上天下一流的強手,距離絕頂還是差了一線;陳鼎業的正麵手段,嶽父自然不懼,但是陳國藏書閣之中那兩個老者,內功極深厚,不能不防。”
秦玉龍說完這些,才意識到自己是說多了,臉上有抱歉之色,道:“不過,我也不是要說嶽父如何,隻是明白,至關重要之人的去世,一定會對人的心境產生不可逆轉的影響。”
縱然是天下的神將,此刻臉上也露出了些遺憾的神色來,道:“本來應該帶著佩君和孩兒去拜見他的,可是嶽父卻始終不肯相見……”
“是以我始終覺得我對佩君不住,當年我隱藏身份,在江湖上遊曆四方,結交各派的豪雄,卻在一次比武招親的事情上遇到她,為人灑脫自在,雖是女子,卻有豪邁之風。”
“我和她幾經生死,結伴而行。”
“隻是可惜,家國難以兩全……”
秦玉龍歎息,而後收起來了這一絲惆悵,笑著道:“聽聞寇於烈老爺子在秦武侯麾下,秦武侯不知道,當年我行走江湖,在大江兩岸,和寇於烈老爺子多有交鋒。”
“吃了他不少的悶虧!”
“那時候他一把鎖鏈錘,打得我雙鐧難擋。”
“一身武功,蛟龍法相,第七重天之中,少有對手,如果不是我那時候有些奇遇,體魄罡氣強橫,炁體雙修,比起普通武者更能抗住的話,怕是要給他結果掉。”
“隻是他也算是講信用,我接下三招之後,就沒有再追殺我,反而給了我們一一艘小船,讓我和佩君能安然離開,也正是那一段時間,我們兩個隱居在小村子裡,才慢慢有了感情。”
當年秦玉龍硬頂著寇於烈的殺招不退,乘船出去了數十裡,才麵色蒼白,咳血倒下去,就落在薛佩君懷裡,在那之前,彼時還頗為桀驁的少女正自對那幫水匪們大罵。
明明出身名門,但是在口才上一點不落下風。
罵得幾十個水匪腦殼兒發昏,氣得臉色發白。
這樣的人,卻因為她那手持雙鐧,豪氣過人的秦大哥咳血,亂了方寸,上岸之後,背著秦玉龍四處求醫,也是在這個階段,他們感情方才有所變化。
“回憶當初之事,倒也是讓人緬懷,不覺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我也已踏足當年以為絕對無法做到的宗師境界,彼時,我們
若是刀劍相向的話,再和寇於烈老爺子交鋒。”
李觀一咧了咧嘴。
一口回絕!
寇於烈:我打天下第十八神將?
真的假的?!
老爺子真對上了秦玉龍,得哭死。
一片閒談,那燃燒著火焰的狻猊注視著李觀一,一股股火焰散發開來,落入青銅鼎之中,和之前不同,以前青銅鼎隻能汲取越千峰,薛道勇這樣的武者逸散元氣。
速度緩慢,有點像是在收集彆人散出來的那部分。
最關鍵的是,需要這個級彆的武者對李觀一出招一次,才能完成真正的吸收。
可此刻,青銅鼎卻像是在拿著水泵抽水似的。
我抽,抽!
狠狠地抽!
隻是一盞茶的閒談,青銅鼎直接蓄勢圓滿!
秦玉龍打了個哈欠,然後似是覺得失禮,臉上帶著抱歉道:“不知為何,或許是要來見秦武侯,心神活躍,我昨日分明睡飽,卻忽然覺得有些疲憊起來了。”
薑高灑脫道:“世之英雄,年少者無出於秦武侯者。”
“玉龍如此,也是正常。”
薑高笑著道:“麒麟軍不日將要離開,前往中州,想來這幾日的軍務繁忙,玉龍既然疲憊,那麼我等兩人就順勢告辭了。”
李觀一未曾過多挽留,隻是相送而出,在離彆之前,秦玉龍取出一物,遞給了李觀一,笑著道:“知道你和霜濤關係好,這算是她的大姑姑給的禮物,你若是他日遇到霜濤那孩子的話,就給她吧。”
李觀一看到,那是一枚簪子。
姿態樸素,質樸,卻自然有一股溫潤之感。
一看就知道很有些年份,是古物了。
秦玉龍的神色溫和,道:“這是薛家的傳家之物,卻素來是隻給女子,不給男子,是薛家的長女尋到心上人之後,就讓那心上人親自給女子挽發,簪發,是一生一世的意思。”
“本來是給佩君,但是我們兩個這些年在應國生活,想想我們和嶽父之間的事情,佩君覺得她拿著此物,心中有愧,隻是一直沒有機會還回去。”
“也是我們不願意把這東西送入陳國的宮廷,就一直壓下來了,後來知道伱的事情,就催著我把這玉簪給你。”
“就由你來轉交給霜濤。”
這位豐神俊朗的名將拍了拍李觀一的肩膀,似還有當年年少的時候,騎著一匹馬,提了兩根鐵鐧,就打翻大江兩岸江湖人士,結交豪雄的灑脫:
“至於你呢,是打算怎樣給她,是送到手中,還是親手為她挽發。”
“哈哈哈,就由你啦!”
秦玉龍大笑,從容地離去了,回到家中,見到了自己的夫人和孩子,孩子在讀兵書,薛佩君見他回來,詢問道:“見到那個孩子了嗎?”
秦玉龍強調道:“是秦武侯。”
薛佩君瞪大眼睛,道:“他該喚我大姑姑的。”
“你說秦武侯,那他是不是也要叫你大司馬大將軍,應國的翼侯?自家人說這樣的話。”
秦玉龍笑著道:“是是是,夫人說的是,是我太見外了,但是秦武侯名動四方,我是國家的大將軍,和秦武侯走得太近,難免遭人的非議。”
薛佩君也不是不講道理的性子,一邊給秦玉龍揉肩,一邊道:“夫君說的也是……但是你為何直接前去?”
秦玉龍伸出手按住夫人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嗓音沉靜,笑著道:“自是因為太子殿下,殿下寬仁,又知人善用之才,我和他去,他還故意空出時間讓我和秦武侯閒談。”
“後來我們兩個在閒聊的時候,太子殿下就在旁邊喝茶,偶爾插話罷了,就是因為是殿下,我才敢做這樣的事,若不是太子殿下,而是二皇子殿下的話,那我哪裡敢去?”
“明哲保身,遠離朝堂還來不及。”
薛佩君皺了皺眉,道:
“若是那位二皇子,你不要說是見觀一。”
“就連這大將軍大司馬的位子都沒有了。”
秦玉龍點了點頭,坦然道:“是如此。”
“不過,以太子殿下的寬仁和民望,這皇位無論如何不會落在二殿下的身上來的,你我也可以放下心來。”
“畢竟朝廷裡的官員參我的太多了,以我的來曆,懷疑我的一定會懷疑我,而信任我的,也一定會信任我……秦玉龍身上問題,可比見秦武侯多。”
薛佩君伸出手指笑嘻嘻數著,道:
“先入江湖,又走四方,在寨子裡當過賊匪頭子,和朝廷正規軍打過仗,更娶了敵國的丞相長女,皇後姐姐,陳國太子的姨娘為妻,還遠離應國的世家。”
“啊呀,秦大將軍,你可是取死有道。”
秦玉龍道:“還有。”
“麾下又是大應國的精銳右統軍。”
“以陛下和太子殿下,可以容我,執掌兵權。”
“以二殿下上位的話,怕是要扒了我的兵權,到了那一日的話,這天下偌大,卻不知道何處能夠容我了,那時候,我仍一匹瘦馬,兩把鐵鐧,再入江湖便是。”
他笑著道:“薛女俠,那時候還能陪我麼?”
薛佩君翻了個白眼,伸出手在秦玉龍
的眉心一戳,嬌嗔道:
“當初是誰背了你那一路的啊?!”
秦玉龍笑道:“是是是,自是夫人你。”
“不過,我今日看李觀一,見到麒麟軍的軍容肅正,隱隱有精銳之風,他日要和這一支軍隊爭鋒的話,是一件難事。”
秦玉龍神色沉靜,隻是又感覺到了一絲絲疲憊。
毫無由來。
他的根基氣焰,本身不眠不休不飲不食都能保持很長時間的巔峰戰鬥力,今日疲憊來的卻是奇怪,薛佩君便讓府裡的廚子去做了大補的八補湯,止了交談,隻讓秦玉龍靜養。
麒麟軍駐地之中,李觀一倒是看著那青銅鼎,青銅鼎內玉液沉靜,李觀一可以感知到那一股磅礴的純粹元氣,這元氣不再是宗師級逸散出的一絲絲餘波。
而是通過法相反向汲取的。
精純,龐大。
李觀一伸出手,掌心之上熾烈的元氣彙聚。
隱隱有異獸的咆哮。
李觀一感覺到有一種,類似於駕馭麒麟火焰之力的感覺。
隻是比起駕馭麒麟火更為純粹。
這一股玉液,可以直接倒灌入體內,輔助李觀一自己的修行,也可以當做一張底牌,一口氣轟砸出去,以道宗傳授的那幾門武學施展,恐怕可以瞬間施展一招【宗師級彆】武學。
而且是天下十八神將級彆的力度。
以天下第十八神將的氣機,運轉道宗的武學,這樣的一招威力之強,大概率高於麒麟軍中最強單體戰力寇於烈。
平日的五重天麒麟軍主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