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觀一好奇詢問道:
“突破之前,突破之後的太姥爺,變化有多大啊?”
公羊素王似乎聽到了什麼很有趣的話,他大笑起來了,伸出手拍了拍李觀一的肩膀,道:“真是個孩子啊,變化多大?你說的變化,是鳥振翅,魚搖尾,劍狂之變,卻是魚化龍,鳥轉鵬了。”
“第一宗師,九十七把玄兵縱橫交錯。”
“殺九重天的陰陽輪轉宗宗主,隻需兩招。”
“而陰陽輪轉宗的分裂和變化,是因為張子雍的一次論道;張子雍‘點化’了陰陽輪轉宗,這樣的手段,卻不能正麵抵抗慕容龍圖此刻的劍。”
李觀一卻道:“這樣啊。”
“陰陽輪轉宗也和這家夥有關。”
他握著赤霄劍,咧了咧嘴:
“真可惜,剛剛沒能在張子雍身上多戳幾個窟窿出來。”
公羊素王大笑:“好孩子,有我輩的風骨。”
戰馬的聲音傳來,甲葉的摩擦肅殺淩冽,讓人心中有一絲絲寒意,宇文烈已重整了八千虎蠻騎兵,他提兵來到了李觀一身前,一雙虎目注視著李觀一。
“赤霄劍?”
公羊素王踱步,攔在李觀一的身前。
學宮的宮主承載這個位置的時候,背負著的是諸子百家,不入朝廷天下,但是在此刻,他還是履行了當年的約定,道:
“宇文將軍。”
宇文烈坐在戰馬之上,平靜看著李觀一。
“赤霄劍,李觀一……”
李觀一從容笑著道:“你要嗎?”
他握著這把劍,然後把這樣的劍拋出去,赤霄劍落在地上,鳴嘯,但是宇文烈並不曾去看這一把神兵,他的戰槍抵著地麵,道:“過去的傳說而已。”
“我聽聞學宮的諸多夫子對這一把劍還秉持著幻想。”
“真是可笑啊。”
“天顯說你提過一句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若是相信手持赤霄劍就可以取得天下,那麼你就是最沒有資格說出這一句話的,這也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儒家思想對衝了吧?”
黑衣儒生持劍,回答道:
“武王伐人皇,吾聞誅一獨夫也,未聞弑君。”
宇文烈看這公羊素王,道:“我聽聞公羊素王,遵循古典儒家,和這八百年間分理出的學派不同,那麼,若是我等取得天下,四海升平,儒家也會支持,不是嗎?”
公羊素王道:“自然。”
“腐儒亂世,將軍可知《禮記·儒行》?”
宇文烈道:“儒家之行,是吾唯一記下來的一篇。”
這位名將肅然道:“儒有上不臣天子,下不事諸侯;慎靜而尚寬,強毅以與人,博學以知服;近文章,砥厲廉隅;雖分國如錙銖,不臣不仕。”
“公羊儒俠一脈,還有存續於世。”
“很好。”
他手中的戰槍一戳,一挑起,槍抵著了劍,發出了劍鳴。
然後就在馬背上,奮起勇力,赤霄劍被挑起,打著旋轉,飛到李觀一身前,李觀一伸出手,握住了這把神兵,他坐在那裡。
宇文烈騎乘著戰馬。
那一張肅穆的臉上有了一絲微笑。
那是猛虎沉靜的笑,他從容道:“在我的麵前,不必做這樣的試探姿態了,李觀一,你我都是掀起亂世之人,赤霄劍你留著便是。”
“我會把這樣的消息告訴陛下。”
“至於陛下的回答,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
“你也不必如此戒備,公羊素王,我不會突襲的。”
他騎乘戰馬,轉身離開,虎蠻騎兵如同流水一般分開,而後彙聚在他的背後,一切行動沒有絲毫的聲音,自然而然,天下的名將舉起手中討伐傳說的戰槍,指著天空,嗓音肅穆,一字一頓,道:
“我們會擊敗赤霄劍的主人。”
“臣服於赤霄的傳說之下,相信著持拿赤霄劍
就可以征服天下,就代表著我等仍舊還跪拜在赤帝的餘威之下,施加於肉身的枷鎖不曾被斬斷。”
“這樣的神兵,對我等來說,是一種約束。”
“讓我們在戰場上相逢吧!”
“隻有正麵角逐打敗赤霄劍的劍主,才能夠證明過去的歲月已經結束;我等自不必臣服於赤帝,我們會以我等的刀鋒槍刃,來開辟我們的時代!”
“得國之正,唯我大應!”
“大應萬歲!”
八千虎蠻騎兵的戰槍舉起,鋒銳森然,衝著天空。
轟然道:“大應萬歲!”
“陛下萬歲!”
“天下萬歲!!!”
八千甲士齊齊高呼,兵戈聲肅殺,淩冽的煞氣衝天。
李觀一握著赤霄劍,他道:“你是想要說,隻有如同當年的赤帝一般,打破過去的時代,重新塑造嶄新的時代,才算是繼承了真正的【赤霄】,是嗎?”
宇文烈不曾回答,他的臉上帶著一縷從容的神色:
“繼承,不,是超越。”
“就讓我們他日在戰場上廝殺吧。”
“我等待著你我決死的那一日,李觀一!”
八千虎蠻騎兵離去了,赤霄劍,張子雍之死,都是最重要的事情,需要最快去稟報給薑萬象,此地的變化,戰鬥帶來的後續影響,是極繁複的政令。
李觀一呼出一口氣。
“宇文烈……”
而在這個時候,李觀一忽然聽到了遙遠之地傳來了一聲慘叫,公孫世家之上,被逼迫到了極致的銀發男子似乎承受不住了那種巨大的衝擊。
堂堂武道傳說,選擇了——
跑!
一道道陣法流轉在空中,銀發男子騰空奔騰,李觀一抬起頭,看到了釣鯨客,不知道在這裡在談論的時候,上麵發生了什麼的李觀一下意識道:“業叔?!!”
“你去哪裡啊業叔!”
“業叔?!業叔!”
那銀發男子道:“不要這樣叫我!”
李觀一遲疑了下,於是大聲喊道:
“大哥?!”
釣鯨客發出了一聲慘叫,大喊:
“住嘴!!!”
“住嘴啊啊!!!!”
轉眼就消失不見了。
李觀一瞠目結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拄著劍踉踉蹌蹌站起身來,覺得渾身上下的痛苦已經開始消退,抬眸遠遠看去了,卻見到了四方狼藉。
公孫世家所在的堡壘之山,隻剩下了一根巨大的石頭柱子,而石頭柱子上就是殘留的公孫家大堂,周圍狂風起伏。
存在決死之意的老術士倒在那裡,生機卻還維係著。
李觀一道:“終於,結束了……”
其餘幾位宮主過來的時候,李觀一好奇道:
“前輩方才還沒有說完,我太姥爺此刻劍道如何?”
公羊素王把一個果實遞給麒麟,笑著逗弄祂,告訴祂說學宮之中有老麒麟,非常期待和祂見麵,都已經準備了好久好久了。
品嘗到了果子的麒麟開心:“我也期待!”
公羊素王笑得更開心了。
“之後的五十天,會是你此生最為難忘的五十年。”
麒麟疑惑。
公羊素王起身回答李觀一的問題,嗓音平和道:
“劍道如山嶽重重,常人握劍,習劍,則如行人爬山涉水,步步皆有欣喜,有的人見了水流綿延,於是得了劍招的變化;有人見山嶽雄偉,知勢的霸道。”
“未曾學劍的時候,隻覺得前方道路無窮,山高萬丈!”
“而走到了山巔之上,抬起頭,卻還可以看到。”
“劍道之前,一山更有一山高。”
李觀一忍不住詢問道:“太姥爺現在就是最高的那座山嗎?”
公羊素王回答道:“當你有萬裡挑一的天賦,忍耐得住一日一日揮劍的寂寞,孤獨,僥幸在這天下的亂事之中存續,而最後,有資格走到劍道最高的山上的時候。”
“抬起頭,就可以看到他了。”
李觀一神色肅穆起來了,道:
“他在山巔?”
公羊素王搖了搖頭,道:“不是。”
老儒生沉默了下,輕聲道:
“九霄之上!”
被儒門素王親自評價為,此劍無回無悔,已經抵達了九霄之上的劍道,李觀一都忍不住想象著那樣的光華,但是他倒是有些奇怪,不由道:“但是,太姥爺他現在人在哪裡?”
“前輩你們都來了,他為何沒有來呢?”
公羊素王道:“他一定在另一處戰場……”
素王回憶學宮之中的卷宗記錄,道:“我大概知道,他在何處了。”
李觀一疑惑不解,距此遙遠之地,在瑤光告訴了劍狂的,陳霸仙秘境之中,無比巨大蒼茫的赤龍緩緩盤旋,鱗甲堅硬古老,金色豎瞳注視著前方。
白發劍客青袍翻騰,道:“循著氣息而來,未曾想到,他身上那一股濃鬱的氣息,竟
然是太古赤龍。”
“你說,你答應允他八百年壽。”
“最後要為他出手一次。”
“可惜,我不允。”
太古赤龍緩緩盤旋,身軀巨大無比,嗓音蒼茫:“你已攔我一日,吾隻履行當年和赤帝之約,擒他在此五百年,人間的劍客,你來攔我,是來所謂,行俠仗義麼?”
那白發老者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行俠仗義?”
“慕容龍圖踏破劍門三百,不知什麼是俠義。”
“慕容龍圖做事,隻幫親不幫理。”
他舉起手中物,看著眼前太古赤龍,道:
“每個人皆有每個人的道理。”
“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才是對的。”
“可惜,你和赤帝八百年之約分量再大,大不過我手中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