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詭 異
城外的關盛雲一宿沒敢合眼。
這個白天過得太痛快了。
武裝大遊行,極大地打擊了敵人的士氣,兒郎們群情亢奮,戰意如虹。高挑著狗官兵援軍首級的破霄營每到一處,圍城的各營兒郎們瘋了一樣的歡呼,而城牆上的家夥們呆若木雞,連一支箭都沒射下來,足以證明,都被嚇破了狗膽。
一雪前恥啊!
關盛雲暗自心裡琢磨著:等破了城,要在京觀旁立上一方石碑,嗯,就刻“東征元帥關一戰破千騎處”!讓自己的赫赫威名流芳千古。不過,這點小算盤現在還不能透露——免得手下那幫兔崽子們私底下取笑自己對那兩場小挫耿耿於懷……
想到這裡,關盛雲抬手喚來一個親衛吩咐,總攻時務必提醒自己傳令各營,留意搜羅下石匠,留著不能殺……
直到傍晚還是越想越開心,壓抑著自己的得意,微笑著,矜持著,享受著各營將領送上的恭維。
平原地帶,以步當騎,上千敵騎彈指間陣斬小半,剩下的人人帶傷抱頭鼠竄潰不成軍,自己這方的步卒傷亡不滿百!這仗打得,任誰都得伸出大拇指說一聲漂亮!
可沒想到一入夜情況就變了!
布置在西門外的夜不收,不到午夜便匆匆叩營回報:敵人在城牆上點起整整一長溜篝火。從人聲判斷,好像所有敵軍都上了牆,還連吃帶喝的。全城更是人聲鼎沸,不知出了什麼事!
緊接著是圍堵四門的各營紛紛派人來報,他們那裡的情況也是一模一樣!
策馬出營舉火兜了小半圈,確實如此。不過到底咋回事,自己也看不出個究竟——就算你們要逆襲,也不至於整這麼大動靜提前通知吧?
肯定不是營嘯。
營嘯大多發生在後半夜。開始是一兩個平日裡受儘了委屈或恐懼到極點的兵卒夜哭,傳染開來人人生悲,動靜越來越大,普遍夜盲症的丘八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軍官又沒有及時彈壓,於是一陣大亂,其他人夜半驚醒以為敵襲,黑暗裡聽啥動靜都像敵人要趁黑過來殺自己,於是拔刀相互一通亂砍,最後炸營……
彆說時間不對頭、城上那些火堆也照得跟白晝似的——要真是營嘯,早就該有叛兵把城門打開了啊!而且……聽聲音不是淒厲的驚叫,反倒像……歡呼?
隻有兩種解釋:
要麼全城的人都中了邪,瘋了!
要麼,他們得到消息:援軍到了!
可……四麵圍得鐵桶一樣,黑燈瞎火的,他們怎麼能知道援兵的消息呢?
外圍方向當然也布了暗樁,就算有信使趁夜摸過去、再避開夜不收的耳目溜到城邊,黑咕隆咚的,守軍難道就不擔心是這邊派的細作?城上城下扯嗓子喊一通口令、通報守將、城頭舉火、放籃子下來,第一次把腰牌令箭書信吊上去勘驗、勘驗無誤再第二次把人吊上去……這麼大動靜,除非堵門的各營全是死人才會完全不知!
難道是飛鴿傳書?
也不對啊!
哪怕不是說書先生胡謅,世上真有飛鴿傳書這回事——大半夜的,鴿子啥也看不見啊,怎麼能傳書到城裡?
莫非他們訓練了夜梟傳書?
關盛雲晃晃腦袋,把這個荒唐的念頭從頭腦裡趕出去——不想了,越想頭越大,傳令各營加強戒備,以不變應萬變。
天蒙蒙亮,立刻向四外派出大量探馬塘騎。
不到一個時辰,各處陸續回報,十裡內絕無敵蹤!
不對,再探!二十裡,不,三十裡!
所有馬匹全部撒出去!不僅官道和水路主航道,小徑和支流也要派人查一遍!
務必查明!
“傳令各營,全軍備戰!”
各部將領也都在各自的軍帳裡忐忑不安地轉了大半夜圈子。
雖然稀裡糊塗不明就裡,這些老行伍們不需要等備戰的軍令下達,各營早就做了緊急動員:戰兵從寅時(半夜三點)就全軍披甲箕坐待命、守營兵則全上了牆,已經在營牆上杵了大半宿了。
向大帥詢問也沒有任何結果。大帥的下一個命令反而更加讓大家疑竇叢生:所有騎兵網式撒開三十裡,不得遺漏任何方向!
軍令如山。
執行吧。
各營,除了將領自己的馬匹,所有騎衛都臨時改了塘騎。再有緊急軍情,隻能讓步衛,把馱馬解下來傳令了——不過……馱馬那東西能聽得懂向左向右的命令嗎?哦,好吧,貌似步衛也不知道該怎麼給馬匹下令……唉,管他娘的呢!
等待是最折磨人的事。
關盛雲全身披掛,鐵盔擺在帥案上,心神不寧的在營帳裡踱著步。
未到午時(上午十一點),探馬回來了:未發現任何敵蹤!
各營也陸續回報:各自偵察方向均未見敵蹤!
他媽的!
他媽的!!!
這幫家夥就是集體中邪,全他媽的瘋了!
氣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