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征發
根據都司府鮑大人直接下達的命令,延川縣召集了所有力量,在限定的日期往援延長。兵卒們行到半途先是遇到了逃難的百姓,隨後惶恐未定便被穀白鬆率領的馬隊突襲,包括帶頭的知縣和縣丞在內陣亡百餘,剩下的大部分,在馬隊的兜剿下丟盔棄甲向南跑去了延長方向。龔德潤的振勇營彙合了穀白鬆,非常輕鬆地占領了守備一空的延川縣城。
大軍出發前關盛雲和羅詠昊交代過穀龔眾將,適當約束手下,莫要像在延安府這般做得太過分。所以,兩個縣的百姓雖免不了受些劫掠奸&淫,但大體來說,境況比他們想象中要好上許多,至少,兩縣被殺的百姓加起來也僅僅是個位數。那時節,中國特有的所謂“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混賬“貞操”觀還沒形成。這東西主要是在滿清時期被那幫想做奴才而不得的漢族沒骨頭腐儒折騰出來的,在此以前,遠沒到受辱就要投井那麼變態——妻女受辱自己不敢抄菜刀跟施暴者拚命,反而說什麼彆攔她死了乾淨?這事,得什麼樣的王八蛋才能乾得出來?!
插個小故事。
北宋,元宵節。聖天子與民同樂賞燈。聽到帳外一陣喧嘩,有人報:抓到賊人一名,偷了禦用的金杯。
偷金杯的賊人是個女性。分訴道:今日佳節,君民同樂。大街上聖上賜禦酒,臣妾喝了一杯。但不勝酒力,自覺臉紅耳赤,怕回家丈夫誤會與閒人吃酒,想偷拿賜飲的金杯回家做個憑據。再不敢了,求恕罪……
史載:“帳內人大笑,曰:‘與之’”!
好一個與之!
這位大笑說“送給她吧”的人——是宋徽宗。
讀者諸君,您此刻是不是對這位玩花石綱被擄走的“著名昏君”有了些不同的感覺?
儘信書不如無書。曆史人物絕非幼兒園小朋友要麼“好人”要麼“壞人”非黑即白般簡單——竊以為,如顧城先生的《明末農民戰爭史》、羅爾綱先生的《太平天國》等大作,史料價值固為確屬難能可貴,然以所謂的農民無產階級、反動封建統治者地主階級等特定觀點去硬套曆史則大可不必——把先後都稱了帝的李自成張獻忠們自己都聞所未聞的東西做成光環扣在他們頭上,何必呢?朱元璋等沒成氣候時就是正義的“起義軍”、成了事稱了帝,一夜之間便完成“蛻變”,立刻成了反動封建統治者……這覺睡得累不累啊!
言歸正傳。
無論是穀白樺還是龔德潤,既不是吃人的妖魔,也不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雖然沒有縱兵屠城,但也沒太跟兩個縣的百姓們客氣,反正要離開,能帶走的浮財自不會放過。高門大院和衙門庫倉大小店鋪,凡是看起來能搶的都沒放過。但他們真沒怎麼搶糧——關盛雲羅軍師已經跟陝西當局談好了沿途糧草供給,不需要再費力從百姓家裡搜刮那三五鬥額外負擔了。
不過,丁壯肯定是要抓的。未來這一路何止千裡迢迢,如果沒有巨大數量的輔兵做保障,任你戰兵數量再多,再能打,部隊也廢了。失去輔兵一至三天,部隊便會癱瘓,喪失機動能力、超過三天,戰鬥力將直線下降:你必須分出大多數戰兵去做打水、砍柴、燒飯、挖溝、搭建修補營壘等後勤工作,前提還得是你有足夠的存糧,而且據守營寨不出。撤退、追擊、迂回包抄等戰術想都不要想!沒有輔兵背,戰兵們自己穿一身鐵行軍?不用走多遠,十裡路就行——不用等人來打,自己就累趴了。
龔德潤在延川一把火燒了縣衙,抓了千把壯丁,讓他們推著拉著搶來的財物,回到延長與穀白樺彙合。
穀白樺的工作更多。
無論是於勝良原來征募的守軍,還是被馬隊從延川方向趕過來的潰兵,都在延長周圍野地裡貓著,直接威脅比龔德潤那裡多不少。尤其是治安方麵:這些潰兵也要吃飯,不敢進城就隻好搶逃難百姓。後來百姓們也逐漸明白了,雖然賊人們占了城,回到家裡,反而比野地裡安全——至少,隻要不拚死抵抗,性命總保得住。
穀白樺畢竟在民風淳樸的麗江長大,是個比較重感情的人。見百姓們陸續回來反倒有些感動,索性下令:除了商鋪和富戶,不得騷擾普通百姓。而前者,隻要態度好,主動交納一些財物,也就沒事了。城裡的縉紳們見此,膽子也慢慢大起來,主動承擔起協調溝通的工作。當然,他們也是為了自己。
有了縉紳們的協助,穀白樺的工作完成的很順利。
首先是人員甄彆。在穀白樺鄭重承諾把人都帶走不會留下禍患後,縉紳們領著搜捕小隊挨門挨戶辨認,把城裡那些威脅百姓藏匿自己的散兵遊勇都挑了出來。然後縉紳們又組織家丁和居民,帶著小分隊到野地裡找人。哪裡隱蔽能藏人,本鄉本土自然比穀白樺這些外來的家夥們熟悉得多。縉紳和鄰居們扯脖子一通喊:“額是住哪裡的某某某,鄉親鄰居們出來吧,沒事啦,大軍不殺百姓!”效果非常好。兩天不到,流落荒野的百姓九成九回了家,同時也抓到了散在外麵的幾百兵卒。試圖逃跑和抵抗的,要麼被當場格斃,要麼被外圈的馬隊截殺了——延川那裡沒啥事,穀白鬆比龔德潤早回來三天。
略有一點麻煩的是抓丁。縉紳們也知道,這個肯定是逃不掉的事,但心裡總還是偏向本地百姓,因此有些難辦。以三丁抽一為例,三個壯勞力裡抽一個帶走。聽起來還行,但真落到執行層麵完全是兩回事。比如說,男性十五到五十五(各朝代規定略有差異)為“丁”,一家五口,爺爺五十一,爹三十三,兒子十六,還有奶奶和娘。無論帶走的是爺爺(大概率不會,因為穀白樺肯定不想要累贅)還是孫子,十有八九會死在外麵;可如果把爹帶走,這家的天也就塌了,搞不好過不多久便會全家死絕。為這,縉紳們和穀白樺的溝通曾險些進入僵局。
後來還是一起跟了來的羅世藩靈機一動,給穀白樺出了個好主意: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