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馬大人的背影,三人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
“王將軍,你剛才說什麼鬥子箭,那是什麼?”荊向善好奇地問道。
“稟大人,就是普通的羽箭。床弩除了發射箭矛破壞敵人的器械,如果對付無甲,便可以把幾十支羽箭裝在鐵鬥裡射將出去,大概有幾十步到百來步的射程。卑職隻是聽說過,大略知道用法,具體能射多遠,卑職也說不清楚,要試一下。”
“這個好啊!”潘定一聽,來了精神,“為什麼隻能對付無甲呢?床弩力道這麼大,就算是披甲,挨上一下也受不了吧?”
“潘大人容稟。床弩力道確實大,但幾十支箭裝在鬥子裡,力道便散了,還有許多弦力浪費在鬥子上,所以效果跟普通的步弓差不太多。若要破甲,得用專門的鐵骨破甲箭。”
“那就裝破甲箭好了啊?”
王簡苦笑著一攤手:“潘大人,鐵骨破甲箭貴得很啊,一支足足頂尋常羽箭十來支呢。普通的弓手末將都舍不得給,精銳老兵每人也不過三五支,裝在鬥子裡用床弩射出去沒個準頭,中與不中全憑運氣,還不如讓步弓手瞄準射擊呢。”
哈哈哈隔行如隔山啊,三人的笑聲驅散了剛剛的不快。
“還是找杆槍試一下吧,”荊向善向馬文升離去的方向努了努嘴,“多少得給那位一個交待。”
“嗯。”王簡應道。揮手叫過來幾個兵士,七手八腳地鋸槍杆,撕扯去槍頭的紅纓。
“咦,對了,王將軍,為什麼槍頭上都要縛這些紅纓呢?工部的大人們出了名的摳,個頂個都是恨不得蝗蟲腿上刮下半兩油的狠角色,該不是為了隻圖好看吧?”
“大人說得對,槍頭係紅纓確不是單為了好看。槍兵除了拒馬,也要刺擊殺敵。紮中敵人敵騎,血會順著槍杆流下來,握著容易滑手,有這些纓子阻著,手裡轉幾圈甩一甩便好了。其實,不一定要用紅的,啥顏色都中。卑職瞎猜,紅色是為了嚇唬敵人,遠遠望來,滿眼都是沾了血的纓子……”
“哎呀,槍杆柔矛杆硬、槍頭不過兩、鬥子箭、鐵骨箭、連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紅纓子都有這麼多道理在裡麵,莊子雲‘道在螻蟻,道在屎溺’誠哉,誠哉。”
“可不敢當。卑職是個不識字的粗人,還是大人們識文斷字,有滿肚子大學問。”
三人邊說話邊看著兵士們忙活,不一會,短槍準備就緒,木槌砸下機牙,在大家的注視下,那截短槍顫巍巍飛出,幅度越來越大,由於長槍的設計原理從未考慮過飛行力學,後來索性在空中翻起了筋鬥,啪的一聲,橫拍到僅七八十步遠的地麵上,把眾人笑得前仰後合。
高藤豆驚魂未定地跑回來時,關盛雲正美滋滋地看著即將完工的幾座攻城塔樓。猛聽到城上竟然有好幾架床弩的消息,大吃一驚——眾將大多是邊軍出身,都知道這等大殺器的厲害。議了半天,除了多做些盾車,送儘可能多的炮灰到城底下刨牆根以外也實在想不出啥更好的辦法。
塔樓看來是用不上了,狗官軍們肯定會用床弩對付——箭矛造價不菲而且不易做,能用人命交換的話怎麼算都不虧,但用塔樓去換可就虧到姥姥家了。
正在大家麵麵相覷無計可施的當兒,南方警戒的塘騎來報,發現有一支兩三百人的隊伍向大營開了過來。
關盛雲正在奇怪,硤石關設伏布防的穀白樺,眼皮底下怎麼會漏過這一支不算小的隊伍,第二撥塘騎帶來了更詳細的消息:來的就是穀白樺本人。
原來,大軍把陝州圍得太緊了,到現在豫省三司都還被蒙在鼓裡。穀白樺手裡攥的是足足六個步隊的超級大營,再加上千把輔兵協助憑險而守,閒了好幾天實在無聊。想想萬一有警,馬匹跑起來報信五十裡路也要不了個把時辰,索性留下幾匹馬,自己帶了兩個步隊回來湊個熱鬨。
跟著穀白樺一起回來的,還有梁老四。
他原本被穀白樺隨便扔進一個步隊,也是閒悶了好幾天,見穀白樺要回老營參戰,一心要殺官軍報仇的梁老四叫嚷起來,隊官幾個大嘴巴子都沒讓他閉上嘴。穀白樺喜歡這種漢子,乾脆又把他提出來,編進自己的親衛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