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上了茶,張虎開場道:“溫先生特意來找張某,有啥子事情要教導麼?”
溫黃慈忙欠了欠身答道:“大帥說笑了,學生著實不敢當。學生隻是聽聞大帥禮賢下士仁義無雙,想來投奔大帥。”
“哈哈哈哈。”張虎笑了。禮賢下士、仁義無雙?這八個字跟自己能扯上任何一丁點的關係麼?這個理由太牽強了,若是不點他一下,以後豈不被他小覷了,“溫先生,張某這裡雖不是啥子龍潭虎穴,可也不是說來便來,說走便走的所在。咱們還是有話直說吧。張某是個粗人,最喜歡直來直去,彎彎繞的話就不用講了。”
溫黃慈沒想到張虎會不領臉上貼金的情,麵上一紅,緊張起來不知該怎麼說話了。
“張某說了,咱們直來直去最好。溫先生找張某,究竟是為了啥事?”張虎眼睛盯著溫黃慈口裡說道。
溫黃慈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帥今後有何打算,可否向學生透露一二?”話一出口,便知道自己可能犯下了一個大錯——他的本意是學諸葛亮那樣,幫張虎指點一番江山,所以想先端個小架子。但馬上明白過來:人家劉備是三顧茅廬虛心求教的,諸葛亮自然想說啥說啥,不高興了罵人都行、而自己是主動送上門,再打聽這幫家夥的行止計劃,保不齊會被認作朝廷派來的奸細……想到這裡,臉色刷地一下變得慘白,立刻手足無措起來。
“哈哈哈。溫先生是想打聽我軍下一步的計劃麼?”張虎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學生不敢、學生不敢,大帥切莫誤會啊!”溫黃慈可顧不得擺譜了,慌忙站起來,卻忘了茶杯還端在手裡,濺出的茶水把前襟兒濕了一小片。
“溫先生莫慌,莫慌。實話實說,張某確實還沒來得及想後麵咋辦。先生有啥子妙計儘管說。不過……”說到這裡,張虎有意拖長了音調,“張某把話挑明了說罷,先生若是誠心實意來幫張某,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金銀女人斷少不得先生那一份!但若是欺負張某是個老粗……張某卻也不是啥子善人哈。”
“學生不敢、學生不敢啊!”溫黃慈結結巴巴地急道。
“沒事沒事。溫先生還是坐下說話吧。”一番對話,張虎顯得收放自如。
“謝大帥。學生想建議貴軍東進。”為了儘快打消張虎的疑慮,溫黃慈決定不再賣關子,乾脆想啥說啥吧,“豫省太窮了,養不得許多兵。南直隸才是魚米之鄉,若是東進,肯定大有可圖。”
“哦?”張虎摸著下巴上的胡須沉吟道,“那可是南都所在,富得流油固是不假,怕也是兵精牆高不那麼容易去的吧?”
“回大帥,恕學生鬥膽,大帥隻知其一。誰都知道南直隸是國朝龍興之地,都覺得定是固若金湯。兩百餘年,那裡也確未曾有過什麼民變戰亂。”不待張虎回答,溫黃慈繼續道,“然大帥仔細想想,兩百餘年平安無事,其武備究竟會如何?大帥麾下百戰之師,若是跟那些幾代人不知戰事的兵卒交戰,勝負又將如何?”
“有道理!”聞言,張虎立刻聯想到自己在陝西行都司遇到的那些幾代未經戰事的“勁旅”,不禁大喝一聲,“溫先生講下去。”
“謝大帥。南直隸承平日久,武備廢弛。江北民風悍勇,募之可充部伍、江南富甲大明,擄之可充軍資。咱們也莫惦記什麼應天府,隻要在周圍走上那麼一遭,定是能撈個滿載而歸。然後咱們向南可以去浙江、向西可以去江西,這兩處也都是好地方啊!”
“哈哈哈,先生講得太好了,孔明先生有個隆中對,溫先生這是給張某來了個西華對啊!咱們就這麼辦!”說著話,張虎的雙眼驟然迸出一道寒光,仿佛要直射進溫黃慈的心裡,口氣陡然變得冰一樣冷,“溫先生,你我素不相識,張某是個被拿住便要千刀萬剮的朝廷要犯,敢問你為甚要冒了殺滿門的危險來幫張某?想好了再說!”
沒想到,一直在想方設法端著個架子的溫黃慈聞言竟噗通一聲當堂跪了下去,口中哽咽道:“學生不才,懇請大帥代為伸冤啊!”兩行淚水溢出眼眶,順著臉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