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二章逃生
安效良沒有徑直向南,而是帶了十來名親隨一路向西南跑,往鎮雄府的天蓬峒方向逃去。
他知道大勢已去。
論戰力,奢崇明的永寧軍最強,水西軍中則屬自己的烏撒軍為最。第一次在陸廣吃了勞順的大虧還可以說是因為輕敵大意,這次固然也有同樣的原因,但能毫發無傷地把自己的一萬人打到團滅,若不是親身經曆,安頭領是死也不會相信的!安效良很懂得打仗,然而,守軍把人放到近前馬上斷後路、先乾掉射手同時毀長梯,最後不急不躁按部就班的開始單方麵的大屠殺……這種戰法安效良聞所未聞!
這還是川軍、難望孫傑項背的川軍啊。
守戰明軍有優勢,問題是野戰也不行。同為水西軍,阿蚱怯的四千人給孫傑的一個營設伏,結局是主將陣亡加全軍覆沒。好吧,那一戰就算還有河池狗劉超的兩個營幫忙、但烏迷帶了五千精銳,堵的可真是孫傑的一個營吧?結果呢?一模一樣的主帥身死,全軍團滅!這等駭人的戰力,若是等孫傑從後麵攆上來,奢大王也好、安長老也罷,誰都跑不了!自己逃回去,也不過是給明軍加一顆首級功而已。
所以安效良決定從鎮雄府南下烏撒——再怎麼說,做了宣撫使的安其爵還是自己兒、設白也還是自己老婆,明國應該看在他們的麵子上饒過自己一命吧?事已至此,保住性命要緊。
馬不停蹄地跑了一整天,趁夜過了天蓬峒的三岔河口(兩水交彙,下遊便是赤水河),心力交瘁的一行人在道旁林邊昏昏睡去,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方才被一陣嘈雜驚醒。安效良幾人驚坐而起,透過灌木縫隙向官道上窺探,發現外麵正在過兵。偏偏安效良的坐騎被喧鬨聲吵得不耐煩地打了個響鼻,外麵的隊伍裡有人聽到,指著樹林大叫起來……
然後幾人便被奔過來的兵士們圍了。
再然後,被五花大綁的安效良便見到了一身戎裝的設白。
洞外的光線很刺眼,隻能看到堵在洞口的幾個黑乎乎的人影。車勺隨手在地上抓起把沙土趁勢抬起胳膊遮擋陽光,另一隻手已將苗刀橫在胸前,同時把昏迷中的奢寅掩在身後。
洞內很暗,洞口的幾人一時也看不清裡麵的情形,雙方就那麼默默地僵持了片刻。車勺正準備豁出去甩出沙土去迷對方的眼睛然後奮力一搏,突然聽到有人用熟悉的鄉音開口問道:“你是車勺頭領?”
同為苗人,語言相通,然川黔幾百裡,距離稍遠些的各寨口音還是略有不同。這時車勺也看清楚了幾人的裝束——竟都是藺州老寨的衣飾。
自己人!
這三人都是藺州的獵戶,循著車勺那堆火的煙氣過來,遠遠地便見到他。不過車勺的裹頭巾還纏在奢寅臂上,外衣也脫了去,否則憑那上麵的飾物花紋標識早就可以出聲相認了。這裡已是滴水寨的勢力範圍,昨日雖有一場惡仗,但幾人彼時都還在大山深處誰也不知,見車勺孤身一人鬼鬼祟祟地躲藏,估計彼此是友非敵,因此便壯了膽摸過來。
見了奢寅,幾個族人更加吃驚。有人隨身帶了解毒藥,管不了是否對症了,弄醒了便給他灌下去,反正常見的毒物就是那幾種,聊勝於無吧。至於斷臂燙過的傷口,隻帶了刀傷藥的獵戶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都塗在草木灰蓋著的創麵上,把奢寅再一次折騰得死去活來。隨後幾人輪流抬著奢寅向東南方的大山深處躲去。
傍晚圍著火堆吃烤野鼠肉時,車勺提出向西去五峰山找奢王。聞言幾名獵戶都是猛地一怔,彼此對視了一眼卻沒作聲,繼續埋著頭啃老鼠骨頭。察覺到異常,連聲追問下車勺得知了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昨日這幾人本在五峰山東麵約二三十裡的林裡下套子,突然隱隱聽到嘈雜的人聲,潛過去偷看,是大隊的明軍在向五峰山方向行軍,隊伍絡繹不絕,少說也得有一兩萬人。為了避開他們又不甘心空手回家,幾人這才向北跑到滴水寨的山頭上來。聯想起剛剛車勺說到奢王就在五峰山,那些明軍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此時,五峰山的東麵、南麵想已被明軍圍得水泄不通,絕然過不去的。
“還是先回老寨吧。大王吉人天相,有祖宗神明的佑護,阿寅受了傷不能有甚閃失。老寨裡都是親人,萬一……至少……”良久,一個獵手道。儘管沒有說完,大家都明白話裡的意思。
三人中最年長的那個搖搖頭:“老寨回不得。上次羅叛狗帶人過來燒九鳳樓那次,有漢官跟著過來,把各家人都錄了冊。藺州是奢家老寨,等打完仗,他們肯定還會來。莫說羅叛狗識得阿寅,若僅是漢官拿了冊子點人頭也瞞不過去的。再說了,這傷一看便是刀劍傷,阿寅從小就是犟脾氣,死也不會向漢官低頭的,那時候一切都完了,咱們便是害了奢王。”
車勺點點頭:“對。老寨回不得。要不這樣,你們把阿寅送去金沙,思寨主不會出賣奢家人的。我去找大王報信,那麼大一座山,一個人總能找個空隙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