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一章困局
“好刀,好刀!”安雲翱眼裡泛著光,愛不釋手地捧著楊作的刀反反複複地端詳著,嘴裡讚不絕口。
安雲翱是沾益貴族,當然識漢字,一眼便認出刀身靠近刀鐔部銘的“奢”字。“首級呢?”尚武的民族,對神兵利刃的愛是刻進骨子裡的,安雲翱口裡這樣問著,眼睛還是沒離開刀。
“那人是個勇士,重傷之下還連殺了兩名兄弟……所以我們沒割首級。”苗兵一邊回答,一邊忐忑地望向安頭領,複再將視線轉到刀上,心裡十分懊悔自己一時的腦筋短路:管它啥字,先把它據為己有不就好了麼,這倒好,十有八九安頭領也看上了這口寶刀!
“快停手!等下再點火,快把屍體拖出來。”安雲翱聞言猛地抬起頭急道,隨後又急急補充道,“這是奢逆的刀。奢逆不可能自己守碉樓,那賊說不好便是他的子侄,也該是逆首之一,快把屍體拖過來!”
注意到苗兵失魂落魄的樣子,安雲翱苦笑著搖了搖頭:“莫難過了,彆說你,便是本將、甚至連咱們大帥也留不住這把刀的。逆首的刀和將旗金印等都要送去京師明國天子那裡報捷,誰也留不得。本將先賞你二十兩銀,你這廝的運氣到了,若真的是被你斬了哪個逆首,你就等著以後的潑天富貴吧!本將還都能沾些光呢。”
說著話,楊作的屍體被抬了來。安雲翱有些糊塗了:“你確定便是他?”
“當然是他!您看後心上那個窟窿,可不是給我一槍捅的!”聽到有二十兩賞銀,苗兵頓時開心不已,但安雲翱如此一問,立刻又緊張起來,心想著莫不是安頭領又要借故把銀子扣回去?心裡覺得委屈,口中急忙辯道。
“這可有些難辦了……”安雲翱沒抬頭,低頭端詳著楊作的麵容犯難了,“穿衣打扮確是個苗子,那手、那腳也都是苗子無疑,可那臉,分明是漢人的臉啊!等把首級割下來,哪個卻敢說這是奢逆的子侄?”安雲翱當然聽說過楊作,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是漢人的鬼扯,永寧軍中樸實的苗人都將其視為本族一員,並沒有多少人會刻意去強調他的血緣——苗人取個漢姓實在太正常了,故而除了見過本人的,誰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苗將楊作竟是漢家血統。
在這個沒有照相機的年代,身份識彆是個大難題:漢地重鎮通緝要犯往往有“畫影圖形”一說,也隻是由畫工根據當事人的描述勾勒出嫌疑人的主要特征(比如哪裡有顆痣哪裡有道疤之類的),至於像不像麼……看過古代人物畫吧?有沒有人長那模樣您自己說——要知道,您能看到的,還都往往是唐伯虎的《仕女圖》那種名家大作,大名鼎鼎的唐寅都能把人畫成那樣,普通畫師根據旁人描述能畫出來個啥您就自己琢磨吧!連京畿重地禁軍出入宮的腰牌,也隻能用“麵黃少須”等文字描述相貌以供盤查核對。官員顯貴等的身份識彆主要靠攜帶的印鑒為佐證,比如評書裡愛講實際上沒幾件真事的高級官員的“微服私訪”:扮豬吃老虎故意被貪官抓了,然後在縣衙大堂公然掏出官印吼一聲“將這狗材給本官拿下”,貪墨的縣官當場嚇得屁滾尿流,圍觀的百姓歡聲雷動涕淚交流地跪謝青天大老爺……至於普通人等,那就隻能靠熟悉的人指認了。
碉樓裡的家夥們肯定知道這位是誰。不過一二兩層的賊人都死光了。安雲翱叫停了放火,挑了些身手好的部下上到二樓守著想抓幾個俘虜盤問。乾等了半天,上麵的人就是不下來,厚厚的硬木蓋板被大石頭什麼的壓住了,下麵也頂不開。這樣耗下去不正趁了奢崇明的意也顯得自己無能?安頭領決定把辨認身份的難題丟給孫傑——反正刀就在那裡,不管是否認得出屍身為誰也總是個逆首!於是叫人把刀連同楊作的屍體一起運回後方孫傑大營,然後繼續準備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