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可以在明沒來之前去把那女人肩帶拉起來，但我不會在明已經來了之後還做出讓他可能困擾的舉動。媽媽……她會在爸爸和同事聊天時識趣的到廚房。
我也一樣。
10月28日。
深夜。
明還在和她們開慶功宴，酒精在這種時候是烘托氣氛和緩解情緒的好東西。
但肯定要有人站崗。
我，以及乃木阪。
“要和我實戰練一下嗎？”
往常，如果這樣問，乃木阪肯定會很咬牙切齒的要和我決鬥，然後輸完哭鼻子。
但今天沒有。
她一眼衣服，拄著我送她的武士刀坐在那。
“乃木阪？”
“……”
等我湊近，她也隻是回頭看我一眼，緊接著再轉回去看著有些許霧氣的夜色。
“德川。”
沒叫我愛莉醬。語氣有種說不出的顫。
“……”
我走到她麵前。
凝視她的眼睛，那雙眼充滿困惑、動搖。有淚痕，像是哭過。
“出什麼事了嗎？”
“……”
她木訥的搖搖頭，張了張嘴好幾次都沒能組織出言語。又突然從口袋裡拿出便攜的收音機塞到我手裡。
這東西我知道，是幾個有專業知識的女人鼓搗好久出來的信號加強版成品。希望乃木阪一直帶著，碰運氣看看外麵高點的地方會不會哪裡能接收到什麼信號。
原本該顯示【8888】無效代碼。
但現在不是。
【98.5Mhz】
“滋滋……”
撥動音量旋鈕，沒有正確的人聲。隻有聽不清的噪音，不知道裡麵的人是有在說話還是單純的噪音。
“你……舉一下，站高點。”
聽到她的話，我又拿著收音機站到專門用木梯和鐵絲綁成的瞭望哨平台上。
【伊豆……生未知……如……眾聽到】
【請立即前往千代區港口……滋】
【港口……確認，安全。】
“你也聽到了吧？外邊……有人。官方還在！”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想和叔叔說，但叔叔在忙，這件事……說出來，大家都會動搖。”
“就算說港口安全，我們又要怎麼過去……要死多少人？”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
她顫抖的很厲害，就像是已經模糊的希望陡然強烈到極點。
我該怎麼回答？
我知道的。
電台裡說的也許很對，外麵是很安全。但那是對於‘人’而言，可是我以及在這裡的所有人早就不算‘人’。
比起說是來救我們，我更相信……是出了什麼變故想清算我們。
“乃木阪，這件事沒告訴彆人吧？”
“沒有，我隻想著先告訴叔叔，但是……”
“嗯，暫時誰也彆說。我會和明親自講。”
10月29日。
淩晨。
“電台？他們肯定是出什麼變故。”
“絕不可能突然好心。”
明和我的想法一樣。
“隻能這樣了，我親自去千代區看看。”
那邊的怪物不是已經變得更強了嗎？
想要這樣說，但我又沒能開口。
11月3日。
氣溫再度驟降。
【81%，-1℃】
就連我也開始覺得冷，更彆說其他人。
明離開之後的幾天，情況變化……也不算預料之外。收音機並非隻有乃木阪有。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神大人不是說過港口有可怕的東西嗎？他還出過海，他都沒辦法，我們去不是肯定會死嗎？”
“對啊，就在這裡等，既然有人，肯定會來這吧？”
“……”
一開始，大家都堅定不移的認為必須等明回來再說。
“可是，電台裡又說了……港口已經清理乾淨了。就是說可怕的怪物也有官方的人解決了吧？”
“萬一他們是在確認伊豆還有沒有幸存者，沒有就直接核打擊怎麼辦？我們豈不是都要死在這？”
“……”
然後，隨著電台裡偶爾傳出的消息，又動搖了。
11月4日。
中午。
明回來了。
“我和你們坦白吧。”
“他們並不是要來救誰，港口那沒有接人的船和飛機，隻有隔著海岸線上百公裡的大炮。”
“……”
儘管大家都沒立刻質疑明的話，但我還是從那些交接的耳語和眼神中窺探到信任的裂痕。
不需要神大人也能活下去，為什麼還要聽神大人的話呢？
命，是自己的。都會這樣想把？
11月4日。
晚。
“辛苦了。”
我擦拭著明的後背。那上邊有一兩道很淺的傷痕。
“他們到底想乾啥？得不到開始想毀掉了嗎？”
“……”
我聽得出，明稍微有些急躁，不過很快又平複。
“太魯莽了，直接和她們說了真相。”
“不，即便您不說，她們也會被電台誘導。”
“得想個法子，這樣下去要散。”
其實，我不理解明為什麼非要管她們。
啊。
也並非不能理解。
隻是覺得，有點寂寞。我穿著果體圍裙呢……都沒看我。
明明自己說過尊重他人命運放下助人情節，為什麼不這樣做呢？
11月6日。
明先生試圖讓她們再謹慎點。
但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傳起流言。
“真的，就前天我親眼看見，怪物根本就沒有攻擊他……從他邊上路過。”
“進化者沒有他這麼強的，手能生火什麼的……”
“不讓我們去港口，明明聽到了電台。他真有去港口嗎？電台裡都沒說過有人去的事。”
“……”
“想當皇帝。在這裡就隻能依靠他，聽他的話。等到他身邊那個女人膩了，就該是我們。”
“喂！怎麼能這樣說神大人？”
“可就是這樣啊！明明有官方在卻不行動，還要在這裡。還有……難道你就不覺得奇怪？怪物都會多看他一眼。你自己沒有感覺嗎？就算和他站在一起，怪物先攻擊的也永遠是你。不會是他，甚至就沒見過怪物攻擊他。”
“要不然怎麼說得通他一個人就敢開裝了那麼多怪物的船去湖裡？”
“……”
我在角落裡看到乃木阪。
她抱著雙膝，默然看著我。
“你和叔叔之前就瞞著我了？”
“嗯。”
“叔叔說的是真的？”
“嗯。”
“那就是沒有未來吧？沒人希望我們還活著。我……我想親眼看看。想殺死我們的都是什麼人。”
“你要跟她們一起去港口？”
“反正，我再怎麼練也打不贏你。叔叔也不喜歡我。”
“現在決鬥，我可以輸給你。”
“不要，你又不是接受我……愛莉醬隻是擔心叔叔一下子被背叛會難過，希望至少有一個我在會好點對吧？”
“……”
我說不出話。
“不會的。愛莉醬幫我轉達就是了，然後……叔叔應該隻要愛莉醬就夠了吧。混蛋……我、人家都那麼不要臉的主動，摸也摸過，親也親過！直到死居然還是廚女！混蛋叔叔！臭叔叔！*萎叔叔！”
“不都是你抓著明碰到你嗎？”
“愛莉醬就不是嗎？成了就是贏家，輸了就是敗犬。”
“……活著，不好嗎？”
“在哪還能活著？如果愛莉醬沒騙人，愛莉醬，拜托你……和叔叔好好在一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叔叔總是看起來很強大的樣子，但總覺得在什麼方麵很弱小，需要照顧。哈，說不定我可能……是母性泛濫。都不是什麼愛情。”
她臉頰淌著眼淚，又飛快擦乾。
“……”
我注視著那夾雜眼淚的笑，頭一次感受到……原來乃木阪真的喜歡明。並不是假話。
11月6日。
深夜。
讓我奇怪的是，明什麼也沒做。沒再去說。
反而帶我去城區。到怪物群裡，要我站在天台，看他在布著惡心觸手的怪物群裡散步。
“她們說的沒錯，低級怪物確實會無視我。原因……我不太清楚。”
想表達什麼呢？
覺得我也會猜忌？
“就是說，我其實不是這裡的人。我……”
聽不懂。
也不想聽。我突然很生氣，拽著明的領口。
“我對你來說，和她們一樣嗎？！”
“……”
可能是沒見過我發火，明有些發怔。
“你，永遠都不要覺得我會不相信。”
“我發過誓，我也說過，我愛你。”
“不論你要做什麼……我都相信，都會幫你。”
我鬆開手，望著明有些猶豫的雙眼。
問出下一個問題。
“明……”
“嗯？”
“我們，是不是要死了？”
“沒那麼糟糕。她們想去我也不勸了，到那個地方自然會明白。本身我也不是什麼好人。”
“彆騙我。我知道的……如果情況真沒有那麼糟糕，至少，我穿圍裙會敷衍。”
“……”
他無奈的歎了口氣。
為什麼要把我當小孩子一樣保護起來？
完全忘了嗎？
除去妻子的身份，我還是最得力的搭檔，最親密可以把後背交給我的搭檔。
“我不想要你死。”
“我想活著，和你一起活下去。”
為什麼會如此留戀呢？如此想活下去？
哪怕知道真相非常殘酷。根本不是我能反抗的。
為什麼，我就沒有資格和心愛的人白頭到老呢？這不公平。
為什麼我就沒有資格接受正常社會的醫療，恢複生育能力，給愛人誕下後代呢？這真的很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