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遙遠的終點……?
“你一定要帶他們回家……”齊夏低著頭嗚咽道,“最難的路我都走完了……你……你一定要……”
看著那彎下腰,嚎啕大哭的齊夏,天龍才想起齊夏隻是個普通人。
他自始至終所有的路,沒有一條是想要成「神」。
可他在這永恒的孤單之中做到了。
他有很多很多話想說,也有很多很多事想做。
可他累了。
他腦海當中閃現出幾聲呼喊——
“騙人仔!”
“老齊!”
“羊哥!”
“白羊哥哥!”
他好想答應一聲,他想說一聲「放心有我在」,可他真的好累。
他走過了此生最長的路,也看過了最遙遠的風景。
在這孤單的最終時刻,他隻能在空屋之中自己和自己道彆。
他跟自己說了辛苦,也跟自己說了謝謝。
這樣……就夠了吧?
千言萬語壓在胸口,人性在此時衝破無儘的神性,在齊夏的身上迸發出天龍從未見過的耀眼輝光。
可齊夏最終也隻是紅著眼眶,抬起頭,在那巨大的輝光之中,帶著笑容對自己輕聲道——
“晚安……齊夏……”
那一天,「終焉之地」風雲變色。
帶著最純粹人性輝光的強大「生生不息」從「列車」上爆發而出。
神有悲歡離合,神亦歎眾生悲苦。
芸芸眾生都以七年前的姿態重新回到這裡。
「原住民」們開始在街道上遊蕩,「生肖」在「列車」上醒來,「螻蟻」和「神獸」全部就位。
就連雙龍也在「車頭」出現。
而所有的「參與者」也全部齊聚麵試房間,一切又從空屋開始。
巨鐘旁邊的老者從這一刻徹底瘋癲,他並沒有經曆「永恒」,僅僅在「終焉之地」孤孤單單地經曆了百年。
在所有人的眼中,他隻是一夜之間變老了。
在「桃源」這樣的地方,讓一個人一夜之間變老的方法有很多,最終隻能無人追究。
可他親眼看到所有人都被天龍「離析」,也親眼見到這裡重新恢複繁榮,他獨自徘徊了百年。
他見到無臉人在街上奔跑,他也見到有人在屠殺那些怪物。
可他想不通。
這一切的可能,就隻有天龍成了「神」才能解釋的通吧?
如果所有人死去百年仍能歸來,這地方豈不是會永遠讓人迷失?
於是他開始遊蕩在巨鐘附近,逢人便念叨著一句話——
“我們鬥不過他的……我們永遠迷失在這裡了……怪不得「生肖」再次回來了……怪不得連「生肖」都回來了……”
他感覺天龍撒了彌天大謊,他既已成了「神」,又為何不放這些人離開……?
他還在追求什麼?
他尚有七年的時間逐漸恢複理智,人們也隻是把他當成「終焉之地」一個隨處可見的瘋癲老者,無人在意。
也是那一天。
一個孤單的人羊帶著絕望而冰冷的眼神站在一棟建築物前,迎麵走來了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孩。
“羊哥?”她輕聲叫道。
人羊聽到叫聲,盯向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幾秒之後,又像是什麼都沒看到一樣低下了頭。
是誰來著……?
好像見過,又好像沒有。
時隔「永恒」後再見,無論多麼熟悉的人都會在此時變得陌生。
記憶實在太多,根本沒有辦法從漫長的時間裡提取出她的名字。
她或許隻是某次亮光一閃的幻覺,也或許是百萬無臉人當中的替身。
“白羊……?”那女孩往前走了幾步又叫道。
此時人羊終於有了反應,似乎確定有人在叫自己了。
於是抬起頭再一次看向了那女孩,隨後冷聲問道——
“有事?”
從這一刻開始,既定的齒輪開始蠻橫地轉動。
它如同一輛不能停止的列車,帶著所有人的信念奔赴向前。
同樣是那一天,玄武抬頭看去——
她不受控製地雙手合十,謙卑地低頭參拜,默念一聲「慈悲」。
神歎眾生悲苦,神亦悲苦。
而後,無數人的哀嚎,夾雜著一絲絲隱秘的希望,重新回蕩在「終焉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