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燕雲月(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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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轉折發生在慶元十四年的八月。

時近中秋,原本奉詔入京參加家宴的豫章王謝庭山,忽然命守在盛京外的五都尉八百裡加急趕往邊關。

原來,謝庭山進京後,無意中得知丞相鄭月獨暗中給鎮北軍中的親信傳信,將本應在中秋前送抵前線的糧草延後了七日。

一個月前,西戎忽然發難,舉兵數萬突襲大昭邊境。大昭邊軍猝不及防,十日內便連丟武、儒兩州。好在坐鎮幽州的鎮北王府即刻揮兵北上,在與西戎大軍相抗與媯、順二州,才堪堪止住戰勢。然而,鎮北軍的兵力分布在各處,匆忙之中能夠調動的兵力十分之有限,城中糧草也很快消耗殆儘。媯、順之防,一觸即潰。

偏偏在這等時候,盛京之中,那些安享中秋團圓之樂的權貴世家、股肱忠臣,還不忘勾心鬥角。

相國鄭月獨是中宮皇後的父親,與同為外戚的鎮北王府向來水火不容。鎮北王府近年來屢立戰功,聲望日隆,實在叫人很不安心。

鄭丞相此舉,無非是要敲打敲打手握重兵的鎮北王府。然而戰場之上情勢萬變,糧草送抵雖隻差七日,但於萬千將士來說,興許就是生與死的差彆。鎮北王府據守前線,若是被斷絕了糧草,也必然凶多吉少。

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

權力場上輕描淡寫的一句敲打,落到真刀實槍的戰場上,很可能就是漫灑千裡的熱血,和堆積成山的白骨!

這本不是個複雜的事情。唯二的問題是:第一,相國鄭月獨曾是謝庭山的授業恩師;第二,謝庭山不確定於此事,他那坐在龍椅上的皇叔,究竟有幾分察覺。

畢竟,近些年鎮北王府勢大,擁兵自重。盛京之中,對其有所忌憚的,絕不止鄭相國一人。

是以此事,其實並不方便攤到明麵上來說。

於是,謝庭山私下令盧青越等人千裡奔馳,趕赴邊疆,儘早把這一消息送給鎮北王裴春望,好叫他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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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神秀都尉是謝庭山麾下,而謝庭山又是鄭月獨的學生,天然不會被裴春望信任。所以五人抵達順州之後,便改頭換貌,以銀麵具遮麵,扮做行路的江湖人。通過種種迂回手段,以“道聽途說”的形式,向鎮北王傳遞糧草將斷,支援無望的消息。

鎮北王到底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嗅覺何其敏銳。即便他們不來傳信,他也已經從援兵怠惰、糧草遲緩等種種蛛絲馬跡中判斷出,鎮北軍中有奸細。

沙場征伐,最怕的就是有人在背後捅刀子。神秀都尉們送去的那些道聽途說的“小道消息”,更是堅定了他做出決策的決心——

撤軍!

媯、順二州城牆損毀、糧草不足,這一場仗定然不好打。從媯、順二州撤軍,退兵至幽州,方才有一戰之機。

然而,撤退並非朝夕之事。不僅軍隊要撤,這兩州數十城的百姓也得撤。

戰事如火,勢如燎原。能及時撤走的百姓,尚且能保住一條小命。撤不走的,也就隻能等死了。

這本是危急的情況下,能做出的最優決策。但終究有人,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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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望舒是五都尉中輕功最好的那個。

旁的不必說,隻說他曾經“夜盜千家”的威名,和出入皇宮大內如過無人之境的手段,潛入鎮北王的府邸探聽消息的活計,便理所應當地落在了他頭上。

順州府衙內,陳望舒躺在房梁上,偷聽鎮北王與手下的一員小將爭辯。

這小將真不一般,隻是個小小的先鋒官,卻比身為大將軍的鎮北王聲氣還亮,氣勢還足。

“為什麼撤的這麼快!西戎大軍離順州的城牆隻有不到三十裡,戰事一觸即發之際你率軍後撤?你叫城裡的百姓怎麼辦?”

“跟著撤就是了。”

“說得輕巧,那麼多人,如何撤的完?你不是沒聽到西戎人在儒州、武州屠城的消息,再多守兩日不成麼?”

裴春望頓了頓,大約是終於放下軍報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聲音平穩卻不容置疑:“鎮北軍中有鄭氏安插的人,我還沒有查出到底是誰。糧草、支援這些無法保障,強守媯、順二州,隻會讓大軍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

“可兵不就是保護民的嗎?怕死還當什麼兵?”那小將猛地將鎮北王手中軍報扯去,兩手撐在他的書案上,迫他麵對自己,“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放著滿城的百姓不管,還叫什麼鎮北軍?”

“鎮北軍的命也是命。西戎率十萬大軍壓境,一搗即毀的城,多守一天就多一分危險。”裴春望終於正眼瞧他,聲音也嚴厲起來,“這是鎮北軍的主力,我是鎮北軍的主將,保住鎮北軍是我首要之務。”

“說得好聽!你心裡還是計較那些京城裡的那些算計。”

“不提防那些算計,鎮北軍早就全軍覆沒了。”

“說到底,你還是先為裴氏,再為大昭!”

裴春望冷笑一聲:“我不為裴氏,你以為這黃沙漫卷的漠北邊城,還能有你安身立足之地?”

“我……”那小將似被噎住,說不出話來。

正值壯年的鎮北王,應付才十五六歲的、血氣方剛的毛頭小子,根本不必動氣。他似乎根本沒把這小將當回事,揮揮手:“明日,你隨驍騎營先往幽州撤。”

“我不走!”那小將似乎也賭著氣,“我跟著你,給你殿後。”

“不走?”裴春望這回倒是被氣笑了,聲音冷得怕人,“你怕是忘了鎮北軍的規矩了。軍令如山!我是將你是兵,我叫你生你就生,叫你死你就死!誰給你的資格在這裡討價還價!”

“明天就給我滾回幽州去!衛戎,把人帶走!”

爭鬨的聲響漸漸消停了。沒一會兒,裴春望也走出書房。

陳望舒一個倒掛金鉤,從房梁上悄無聲息地跳了下來。

他跟出屋子,左右看了看,卻再沒瞧見方才那個負氣而走的小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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