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稀奇,陳望舒想。明明是這樣怕疼,這樣念家的一個人……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膽子,獨闖西戎人的大營呢。
他隔著麵具將臉頰貼到他額頭上,替他降溫。謝雲驍望著逐漸露出魚肚白的地平線,一個字一個字地吐氣:“月亮沒有了……回不去了。”
陳望舒不知怎的,忽然覺得心中一痛。
他將人緊緊抱在懷裡,告訴他:“不會的,月亮一直在……月亮會帶你回家的。”
也不知懷裡的少年聽懂了沒,那雙茫然的、漂亮的眼睛,輕輕地眨了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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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秀營五人不願與鎮北王府扯上關係,隻將謝雲驍送至幽州城門處,就打馬離去了。
走的時候,佘延吉還笑道:“這小子不僅嬌氣,還是個多情坯子。你們聽見他最後叫望舒什麼了嗎?命都快沒了,還有力氣叫‘小月亮’呢!望舒你也是,逗他說話便罷了,還要換個女聲,怎麼,怕他對男人提不起興趣?哈哈哈,那小子一看就還是個不通人事的,等他傷好了,指不定得滿天下地找他的小月亮呢!”
陳望舒從前是妙手空空江洋大盜,易容換聲的本事出神入化。眾人聞言皆哈哈大笑,隻有陳望舒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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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幽州七八後,幾人途徑一處小城,因馬匹勞累在當地盤桓休整了半日。晚間閒來無事,便約好出來湊一桌火鍋子吃。
“誒,江小花和陳小狗呢?”佘延吉見江、陳二人都沒出來,忍不住問道。
“洗澡呢,望舒叫咱們先吃。”陸清霜道。
三人正在點菜,就聽見旁邊一桌人興高采烈地議論著。
“不用擔心,老兄!這仗啊,打不到咱們這裡來。你沒聽說麼,西戎人已經被打的落花流水,連退數十裡了!”
“這麼快?這是哪來的消息,可當真?”
“是從幽州傳來的消息,千真萬確!裴大將軍親自掛帥,鎮北軍將西戎人打得如喪家之犬一般!”
“可前一陣子鎮北軍不還節節敗退麼,怎麼才沒幾天的功夫,情勢就全然逆轉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可全是七殿下的功勞啊!七八天前,七殿下率驍騎營突襲西戎軍大營,在西戎十萬大軍中殺了個七進七出!中秋那天晚上,他孤身一人潛入敵軍主帳,一槍敲碎了西戎大軍主帥的腦袋,而後突破西戎大軍的包圍,在天羅地網中全身而退!他一回到幽州,就跟裴將軍彙報了敵情,裴大將軍當機立斷,率大軍出城主動出擊,打了西戎人一個措手不及!”
“西戎大軍驟失主帥,陣腳大亂,當日便損失了近萬人。鎮北軍從天黑殺到天亮,幽州城外血流成河啊!”
“聽說那個被殺的西戎軍大帥,是西戎王的弟弟,在西戎也是個呼風喚雨、大權在握的角色。他一死,西戎王庭一下子就亂了套。西戎王早老了,他那幾個兒子,哪一個是省油的燈?要不怎麼說,帝王之家都亂得很呢。趁他們內亂,裴大將軍要是能一舉將他們打回漠北去,那就再好不過了!”
“過不了多久,西戎人就該認輸投降了吧!哈哈哈!”
那邊幾個人誇讚著皇子殿下的英武不凡,聊得熱火朝天,麵紅耳赤。這邊盧、陸、佘三人聽在耳中,不由得麵露詫異之色。
三人麵麵相覷。
所以說,那天晚上,他們救下謝雲驍的時候,謝雲驍其實是剛剛殺了達裡木,孤身一人從敵營裡逃出來。
怪不得他身後那群西戎蠻兵像瘋狗似的追他!
好半晌,三人都沒發出聲音。
最後,還是佘延吉先開了口。
他大約想起了那晚的諸般奚落嘲諷,神情竟很嚴肅:“我收回那天晚上說過的話。這小子,這小子……”他咬了咬牙,“是個人物!”
畢竟,誰能想象一個才十五歲的少年,竟悍勇至斯,敢孤身一人闖入十萬大軍包圍的敵軍主帳,刺殺敵軍主將?實在令人咋舌!佘延吉原本隻道他是個嬌生慣養、有勇無謀的富貴公子哥,這一下真是心服口服。
陸清霜也喜不自勝,一拳砸在桌案上:“咱們這一趟北上,當真沒有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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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這一趟北上之旅,其實改變了不少事情。
佘延吉從前是很不喜歡陳望舒的性格的,覺得這小子不僅狂妄自大,還兼涼薄自私,鐵石心腸。盧青越等人說不上討厭,但跟這個剛入夥的少年確實也算不上熟悉,甚至時常被他一些離經叛道、不服管教的言行弄得很是頭疼。
可這一趟任務下來,幾人之間的關係早已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那次在荒原上,若不是陳望舒冒著生命危險將獵鷹引開射殺,佘延吉和陸清霜在鷹爪之下不死也得脫層皮。
佘延吉一向有恩必報,恩怨分明,經此一次,早發覺這少年其實嘴硬心軟,全然不似外表看起來的那般冷血無情。又見他小小年紀,一身武功箭法便登封造極,更生欽佩喜愛,早將他看做兄弟,沒事就拉著人比試切磋。原先隻江曜靈一個人跟陳望舒混得熟,這幾日倒是經常看見他們三個人勾肩搭背,形影不離了。
至於盧清越和陸清霜兩個,本就對陳望舒頗為包容,待摸清了他的真實脾性,心中早已將其當做弟弟一般疼愛關懷。
而陳望舒麼,似乎也有了些不同了。
他本是個最輕狂嘴毒的,來神秀營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