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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溪從昏迷中轉醒。
她躺在一張狐皮毯上,一睜眼,便看到無數高聳的黑色枯木深深嵌入灰白濃厚的雲霧中。
天地好像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木籠,將她困在其中。
這就是濁澤。
這就是每個容州人夜裡會做的噩夢。
容溪打了一個冷顫,隨後感覺到唇舌發乾。
她咽了咽口水,嘴裡嘗到一股丹丸的味道。
微苦,清涼,回味甘甜。
是聖丹?
“聖女醒了。”
容溪循聲望去。
一名黑衣死士雙手托著一個水壺站在地上。
他神情平靜,好像一句話也沒說過。
容溪心生怒意,勉強坐起身,出聲質問:“為什麼要給我服用聖丹?”
死士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反應,應對從容。
“因為聖女中毒了。”
容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吃力地站起來,一抬手,打落了死士捧著的水壺。
巫聖血脈,百毒不侵。
說她中毒了,豈不等同於說她不是巫聖血脈?
“聖女息怒,請聖女責罰。”死士習以為常,遞來一根鞭子。
容溪心神一震。
死士擅自行動後向她請罪,這種事已經發生過多少次了?
比起辯解求饒,他們似乎更善於承受主人發泄的怒火。
她在他們眼裡到底是什麼?
一個隻會咆哮發怒、卻沒有腦子的蠢貨嗎?
容溪突然感到泄氣,也失去了追究下去的勇氣。
“拿走。”
對於她的命令,死士們無不應從。
然而,腳底傳來的灼熱痛楚讓她無暇思考蕭蕪的用心。
她正在被慢慢說服:死士沒有說謊,她確實中毒了。
先是在西二營的黑屋,後來在屏嶺哨所,蟲豸蛇蠍毫不避忌地湊近她、試探她。
彼時她對種種異常之事放任不管,此時禍患臨頭,她後悔莫及。
四周投來的疑惑的目光像小針一樣紮人。
與之相比,腳下的痛楚仿佛也算不得什麼了。
有隨從走上前來,將幾件未決之事一一請示。
聖女的身體是否無恙?是否派人將聖女中毒之事稟告給首領?是否暫緩探索障鬼台的計劃?
容溪被問住了。這三件事,她一件也解決不了。
沉默是一種不好的預兆。
時間越長,容溪心裡越是著急。
氣血不受控製地湧上她的腦門。
一陣暈眩襲擊了她。
等她再次睜開雙眼時,麵前的隨從竟變成了她父親容全的模樣。
“劉筠要與鱟蠍部為敵,你竟然相信她的話?”
“你不肯出力,不但會害死我、害死容濱,還會害死無數容州百姓。”
“你不配做鱟蠍部的聖女,你不配做我的女兒。”
容溪說不出反駁的話,隻是捂起耳朵,後退兩步,低下頭不敢去看隨從的臉。
眾人看出些許古怪來。
林風吹過,樹洞傳出回響,時遠時近,似哭非哭。
隨從們聽得周身寒毛豎起。
在他們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容溪已經走出了數步之遠。
“都站住,彆跟著我……”容溪喝住跟隨在她身後的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