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四 心中有座江湖(1 / 2)

待到歲旦之夜,空蕩的北城並沒有燈籠照亮,唯獨頭頂的月光正散發出點點光亮。將整條街道襯托出一種詭異的寧靜。

寬敞的道路兩側,所有的人家都黑著燈,大門緊閉。路的中央似乎隻有一位年輕商人正一瘸一拐的向南城的方向走去。

“這破地方真是見了鬼了。”

年輕人一聲抱怨。今日早上順著小攤老哥指引方向一路打聽,終於是在天黑前到了城北。可這哪有什麼馬市?倒是被一夥自稱禦林軍的流氓搶走了身上所有的家當。逃命的時候還被路上的一塊石子絆倒,鞋都不知道丟在了什麼地方。

一瘸一拐地走了兩條街,年輕人眼睛一亮。

前方居然真有個僅有一張方桌的小攤,老板正在碳爐前燒水,還有個身穿淺藍長袍的中年男子正在飲茶。桌上放著一隻瓷碗和一柄似乎泛著寒芒的長劍。

年輕人撒開步子徑直走到了小攤內,坐到了中年男子對麵。

“老板,上壺熱茶。

不對,上壺熱水。”

拍了拍兩側口袋,年輕人趕緊改口。

看著像老板摸樣的男人也沒說話,隻是將一隻瓷碗擺到了桌上。

年輕人笑著點了點頭,接著扭著頭四周環視一圈。方才注意到這天怎麼已經全黑了。

自己這是跑了多久啊?

“這位大哥劍眉朗目,氣度不凡。不知貴姓?”

“姓段。”

段古玉對於眼前出現的的這位年輕人也有些意外,內城天黑前已經戒嚴。哪跑來的傻小子?

“這位段大哥,今天大過節的。為何這街上一個一個任何不曾尋見?”年輕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咬著牙拔出紮在手指上的一根木刺。疼的眼淚直往下掉。

“小夥子不是本地人吧。”老板看上去大概五十歲上下的樣子,端著茶壺走了過來。給年輕人的瓷碗蓄滿熱水。

“嘿嘿。”

年輕人尷尬地笑了笑。

“在下北秦人氏。來玄落洲做些小本生意。”

“今天,是神仙老爺過來收貢錢的日子。前些年一到這個時候就家家戶戶跑到街上來看。可偏偏人家神仙老爺不喜歡自己被圍觀。那隨手一道符籙動輒就是幾十人的死傷。”

“後來朝廷乾脆下令,天黑之後本國的所有百姓一律不許出門。”

“老板,那你?”

年輕人試探地問道。

老板特意停步,站在原地上下打量了一邊眼前的小夥子。打趣道。

“我又不是本地人,誰能管到我頭上不是。倒是你這一身打扮不像做買賣地,倒向那清渠州的窮酸書生。”

年輕人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隻能又尷尬地笑了兩下。

“呃,再下確實是從清渠州來的。”

總不能同著老板說自己今天一天就被流氓搶了兩次吧,太丟人了。

眼看著老板拿著個碗也在自己身邊坐下,年輕人也是趕緊提著水壺給老板倒水。

“好小子,我看你年紀也不大。家裡怎麼就放心你出來跑商了。”

老板看上去心情不錯,端著瓷碗朝年輕人問了一句。可半天都沒聽到年輕人的答複。

抬頭一看,原來那年輕人眼裡早已經是容不得其他,此刻的目光全神貫注地盯著桌上的長劍。喉嚨微動,應該是咽了兩下口水。

“段大哥,這把劍能給我看看嗎?”

年輕人說著,手可是不老實,悄咪咪的摸到了桌上。

本來閉目養神的段古玉突然間睜開了雙眼,輕叱一句。

“彆動。”

語調之冷漠,讓年輕人全身一顫。隻得默默地把手撤下了木桌。

聽到年輕人被嗬斥,老板似乎有些幸災樂禍一般。

“就這把劍啊,比整座城都值錢,碰壞了我看你小子怎麼賠。”

年輕人雙眼瞪得溜圓偷偷抬起頭又瞄了長劍一眼,然後趕緊又把頭垂下。

攤子上又恢複了方才地平靜。

“會喝酒嗎。”

過了大概盞茶時間,年輕人本來在捶腿捶腰不知說些什麼好。沒想到對麵的男人率先開口。

“段大哥,是在問我嗎?”

年輕人有些不敢相信,直到段古玉點了點頭。

“回段大哥,在下確實喜歡飲酒。可這行商途中實在不宜喝酒。”

雖然自己此刻確實想跟人喝上兩口,順便傾訴一番路上的遭遇。可自己還要儘早出城不是。

再說,自己身上現在一個銅錢也沒有啊。

“會喝是吧,那陪我喝點。”

“段大哥,這”

直到年輕人想說什麼,段古玉直接開口打斷。

“我請客。”

“那一碗即可,在下確實要趕夜路。”

年輕人笑著點頭,好像有點不好意思。這下正叼著煙杆的老板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急得趕緊放下煙杆,一個勁地小聲說。

“這位客人,一個時辰之後可是要接貨。現在喝酒恐怕不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的,不是還有一炷香。反正這小子也出不去,趕緊拿酒出來。”

直到段古玉瞪了中年老板一眼,後者才皺著臉點了點頭。

然後就在年輕人近乎驚愕地注視下。

直接從懷裡拿出了一壇子酒。

大概是過了一柱香的時間。

三個酒壇已經見底,這讓老板不得不又開了第四壇,感覺心在滴血。

再看年輕人已經臉色通紅,雙眼無神。咧著嘴又喝了一碗。

“段大哥,嚴掌櫃。你們說小弟好不容易從家裡跑出來。不就是為了長些見識賺點小錢。可這城裡都是些什麼混蛋。進城之前搶我一次就罷了,進城又搶我一次。如果不是遇見二位大哥。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幾大碗烈酒下肚,年輕人從原本的訴苦已經變成了單方麵的發泄。此刻聲淚俱下,尤其突出一個慘字。

嚴段古玉手中折扇輕揮,如果這個年輕人說的都是在真的,那還真是能稱上半個‘奇人’。

生於北秦名門望族,十六歲從家裡溜出來懷裡揣著二十文錢跟著商隊跑商,四年時間裡,先是去了東江樊洲隨後一路西行去了清渠洲。現在又到這西玄落洲的小攤上跟自己喝酒。是個有故事的年輕人。

年輕人絮叨了半天,現在連說話的嗓音都是明顯虛弱,看上去中氣不足。

用白話來講就是,說累了。

抿了一下嘴唇,又渴了。年輕人費勁站起來,雙手捧起酒壇往自己的碗裡倒酒。可總感覺眼前天旋地轉的,怎麼都對不到碗口。這倒完一碗酒,有半碗的量都喂了桌子喝。

“嚴老板,段大哥我給你們滿上。”

“行了,行了我的小祖宗欸。放下我自己來就行。”

眼看著這小夥子捧著酒壇就要喂桌子。老板是真的心疼了。趕緊年輕人手裡搶下酒壇。年輕人嘿嘿一笑,又是表演了個感情深,一口悶。

“入口醇香辛辣,回味卻是如此甘甜。真是好酒!段大哥,下次我再來這就專門賣這個酒。到時候我請二位喝個痛快。”

“你可省省吧,這是古玉他們縣城的特產‘二兩春’。喝一壇少一壇。本來是要跟著我入土的。也就是今天便宜你小子了。”

嚴姓老板沒好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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