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飲馬(2 / 2)

山河入夢來 燕山遊俠 7754 字 5個月前

接過狼嘯衛呈上的竹筒,蕭長陵展開裡麵的羊皮信箋,目光緩緩掃過,容色越發清寒,旋即詭譎一笑。

“好啊!我西大營主力,順利打下了鬆山、興城。”

西大營攻克鬆山、興城,折斷錦州兩翼,靖北大軍鉗形攻勢已成,猶如一柄彎刀,隨時蓄勢待發,合圍錦州。

與此同時,一旁的龍西風,一直緊繃的神情,這才展露出一絲久違的興奮,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大王,如此看來,錦州……豈不是唾手可得了。若是拿下了錦州,整個遼東之地,不就是我們的囊中之物麼?!”

蕭長陵默不作聲,許久才一揮馬鞭,淡淡說道。

“取圖來。”

忽而,一張由軍吏繪製而成的錦州地圖,徐徐展開於蕭長陵的麵前。一代梟雄目光深沉,眼神淩厲如刀,異常冷峻地凝視著地圖上清晰的輪廓,胸中仿佛深藏雄兵百萬;蕭長陵探出手指,指尖緩緩從鬆山、興城劃向錦州,雙目愈發孤寒,也愈發明亮,最終傲然昂首,唇角展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語調分外堅定。

“好!傳令下去,明日發兵,攻取錦州!”

“是!”龍西風抱拳施禮。

“西風。”

蕭長陵思忖須臾,終於還是沉聲開口,道。

“明日攻城,讓控鶴衛去打這個頭陣。”

什麼?讓作為京營出身的控鶴衛充當前鋒,秦王殿下是不是犯糊塗了?!此刻的龍西風,儼然有些一頭霧水,怔怔地望向蕭長陵;雖然,控鶴衛的武備,是京營十二衛中最精良的一支部隊,且又常年扼守京師,宿衛宮廷,號稱“天子親衛”,卻從未上陣與敵廝殺,其戰力……與橫掃天下的靖北鐵騎相比,根本不在一個層次。現如今,蕭長陵令控鶴攻城,豈不是要讓他們成為渝軍的活靶子嗎!

“大王,控鶴,這……,恕末將直言,渝賊雖已是強弩之末,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讓那幫連戰場都沒上過的少爺羔子去打頭陣,這不是去給人家白白送戰功去了嗎?”

未曾料到,蕭長陵麵色沉肅,滿臉寒峻的神情,宛若雪山之巔,竟是那樣高不可攀,良久才淡淡一笑。

“所以啊……才更要在沙場上好生曆練,身為天子親衛,光在京師待著能有什麼出息,他們不是天天嚷嚷著要建功立業嗎?!好啊,孤就給他們這個機會,讓他們到戰場上去和敵人拚殺吧。”

尤其說到最後幾個字時,蕭長陵的口吻,莫名寒肅了幾分,眸中也悄然劃過一抹閃亮的刀芒,令人不寒而栗。

直到此刻,龍西風才恍然大悟,他終於明白了蕭長陵的用意;此番出征,蕭長陵從李懷光手中調了一萬控鶴士卒,編入靖北麾下,充作前鋒,乃是靖北之王借刀殺人的一條毒計;眾所周知,天子命李懷光駐節雲州,便是要用控鶴衛牽製靖北軍,布暗子於靖北側翼,令蕭長陵不敢輕舉妄動;然而,蕭長陵何許人也?作為號令四十萬大軍的當世梟雄,他早就看出了朝廷的用意,這肯定是自己那位皇帝哥哥的手筆。故而,此次征伐遼東,蕭長陵刻意抽調了一萬控鶴,就是要用北渝王室的刀,斬斷豎在自己身側的這支長矛。控鶴衛並非蕭長陵嫡係,如果讓他們死在北渝人的刀下,根本損傷不到靖北軍的實力,還能借此機會削弱李懷光的兵力,待拿下遼東之後,蕭長陵便可名正言順,鯨吞雲州。

“大王英明!”龍西風難以掩飾內心的狂喜,躬身行禮。

“對了……”蕭長陵沉思片刻,還是冷靜地開口問道。

“雲州方向有什麼消息?”

“啟稟大王,楊芳將軍飛鴿傳書,近來,我三千營將士……因分發糧秣一事,與李部起了齟齬,前不久,兩方各有近百軍卒在東城門前相峙不下,互相搡打。楊將軍秉承大王鈞命,隱忍為上,未將事態擴大。”龍西風說道。

雲州城內的守城軍士,按說皆同為國朝效力,隻是靖北部曲對雲州都督李懷光奉旨代庖的行徑,一直頗為不滿,在私下裡仍稱其屬下為“李部”,蕭長陵矯正數次未果,也隻得隨他們信口亂叫。

李懷光的三萬控鶴,自天聖元年歲末進入雲州,至今已將近數月,麵子上也是一同受秦王顧思林的指揮節製。隻是個中曲折,人人都心知腹明,是以控鶴官兵一直隨李懷光駐守於雲州東北城下,而靖北軍三千營所部則隨大將楊芳駐守西北城下,兩方各據地勢,勾心鬥角,平日少相往來,雖然士卒間偶有口角之爭,可像這般聚眾械鬥之事……卻未曾有過。

“何人挑起事端?!”蕭長陵冷冷發問。

“啟稟大王,據說……乃是糧秣官分糧之時,與我部斛中隻有八分。此等貪墨軍餉的勾當,將士們心中自然不服,遂與李都督理論,誰想他們倚仗人多勢眾,便廝打我軍兵士。楊將軍無奈,隻得動用親衛,將帶頭鬨事的亂兵繳械,押入軍牢待勘。”

聽到這裡,蕭長陵忖度少時,分外清冽的神色,仿佛覆蓋上了一層冰霜,目中燃起一簇冥火,似要燎儘曠野。

“李懷光——”

靖北之王聲調寒厲。

但是很快,蕭長陵眼中的勃勃殺意,一掃而空,如水的平靜,再度飄浮在這位梟雄的麵龐之上。

“罷了,就先讓他猖獗幾日,等孤掃平了遼東,再回去慢慢收拾他。”

晨曦的光芒,越來越熾烈,越來越耀眼,山色輝映河流,全數融入進了蕭長陵那雙早已古井無波的眼瞳深處。

一代梟雄揚起馬鞭,輕輕劃過淺灘。

“升帳,孤要點將!”

“遵令!”

……

山河依舊,日月依舊,唯有馬蹄陣陣;一襲白衣策馬離去的身影,如清風一般,拂過這茫茫的塵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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