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血刃(2 / 2)

山河入夢來 燕山遊俠 11444 字 7個月前

……

永福巷,距離秦王府,才不到五百步,那裡的空間,屬實是有些狹窄,狹窄得都有些可憐了。

借著黑夜的掩護,那條安靜的小巷深處,巷口巷尾,驟然出現了一大群詭異的黑影,將小巷堵得嚴嚴實實的。

巷口,三十名輕衣箭袖,隨身佩刀的皇城司“察子”,一個個陰沉著臉,遍布在永福巷的各個角落,這些號稱“天子耳目”的皇城司,就像暗夜裡的鷹隼,用無數雙銳利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被他們視之為目標的獵物;而這幫皇城司的鷹犬們,從上官那裡所接到的指令是,從今夜開始,監視住那座秦王府的一舉一動。

此時此刻,殺氣,刀光,寒意,早已籠罩在秦王府外。

殊不知,死亡的氣息,已悄然降臨,降臨到了這三十名皇城司的頭上;而他們所不知道的是,今天晚上,將是他們人生中的最後一個夜晚。沒有人知道,他們還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因為,他們即將麵臨的,是來自靖北之王揮下的屠刀,是來自四十萬鐵騎之主的清掃。

“噠,噠,噠……”

不知何時,就在離小巷最近的丁字路口處,響起了一陣如雷鳴般的馬蹄聲,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密集卻並不急促,仿佛軍士手中的鼓槌,一下接著一下,敲擊著戰鼓的鼓麵。

頃刻間,無數道白茫茫的雪霧,從四麵八方升騰起來,將小巷的外圍裹得是密不透風;那些如天雷般的馬蹄聲,撼天動地,響徹了整個朱雀大街,正轟隆隆地從不遠處的地方,沿著四通八達的街道,向著永福巷慢慢壓來,漸漸彙成了一股透骨的寒流,令人不寒而栗……

伴隨著馬蹄聲一點點逼近,一百名身披重甲的“鐵浮屠”,呼嘯而來,將那條狹窄的小巷封堵得如鐵桶一樣,連一絲空隙都沒有留下;率領這支鐵浮屠的,是戴著一副黑色麵具,全身披甲的大將楊芳,他手執長槍,策馬於重騎大隊之前。

此刻,大街上的滾滾鐵騎,早已變成了一條條黑線,他們人人彎弓搭箭,冷冷地盯著那些像螻蟻一樣的皇城司,隨時可以射出手中的箭;短短須臾之間,整整三十名皇城司的天之驕子,就這樣赤裸裸地,暴露在了鐵浮屠的箭鏃之下,被上百鐵騎死死地壓製在永福巷中。

就在那些暗夜裡的皇城司,還都處在迷茫之時,秦王府外的局勢,早已發生了驚人的逆轉;迎麵黑壓壓的鐵浮屠大隊中,不知潛藏了多少弓箭的箭鋒,閃耀著寒芒的羽箭,就像無數殺人不見血的血刃一樣,密密麻麻,瞄準了那些巷子中的鷹犬。

便在此時,隻聽見,鐵浮屠之中,響起了一聲威武的號令。

“放箭——”

大將楊芳麵色鐵青,高高騎在馬上,端著手中的那支長槍,極其冷漠而麻木,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一聲放箭。

所以,當蕭長陵還在府中忘情吹簫的時候,立馬於永福巷口的一百鐵浮屠,便在楊芳將軍的號令下,將手中的箭矢齊齊放了出去。

“嘣,嘣,嘣……”

上百枝密密麻麻的羽箭,在這一刻,掙脫了弓弦的束縛,正以一種瞠目結舌的飛速,連綿不絕,遮天蔽日襲來,直直射向了前方的那片空地,好似一張天網,頓時便將那區區三十個血肉之軀,籠罩在了密集的箭雨覆蓋之下。

箭如飛蝗。

這片噬魂的箭雨過後,一切都結束了,回歸到了先前的死寂。

白茫茫的雪地,依舊平靜如常,夜空中的風雪,仍在快速地飛舞著;唯一不同的是,銀裝素裹的大地上,憑空多了三十具鮮血淋漓,渾身上下插滿羽箭,死的不能再死的屍體。

汩汩的血水,灑在雪地之上,一抹可怕的紅色,融入冰冷的雪水裡,一時間紅白相交,宛若琉璃世界白雪紅梅;而那一百名噬血殺伐的鐵浮屠,此刻早已消失在了沉沉的黑夜中,不見了蹤影。

箭枝,血色,雪夜。

大雪彌漫之夜,於那位而言,正是殺人的好時節。

……

皇宮,禦書房。

相比於外麵的大雪紛飛,禦書房內,倒是四季如春,一派融融的暖意。

龍涎香的香氣,淡若輕岫一般,透過熏爐緩緩散開,襯出一段古色古香;與此同時,禦書房裡麵,還放置著好幾個火盆,微弱的火苗,順著盆內的黑炭,上上下下地竄動著,一會兒高一會兒低,頓時燃起了一大盆炭火。耀眼的火光,映照著整間禦書房,不禁讓人暖洋洋的。

時辰已臨近黎明,蕭長耀放下毛筆,卷起最後一卷奏表,輕輕舒展了一下筋骨,打了個哈欠。很明顯,勤政的皇帝陛下,又是熬了一個通宵,這會兒才剛忙完手裡的政務。

雷皓侍立在皇帝身邊,見陛下如此疲倦,心疼地說道。

“陛下,已經三更了,是否要宣哪位娘娘侍奉?”

蕭長耀擺了擺手。

“不必了,朕今日累了。你去打一盆冷水來,朕想擦把臉。”

“是。”雷皓佝僂著身子,低聲應了一個字,便轉身推開了禦書房的大門,快步走了出去。

雷皓走出去後,百無聊賴的蕭長耀,斜倚在禦榻上,雙目微閉,他用手輕輕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夜的勤政,讓這位皇帝身心俱疲,看上去很累很累。

身為大周皇帝,蕭長耀雖然在後宮中有屬於自己的寢殿——“顯陽殿”;但蕭長耀卻是個精力旺盛的皇帝,尤其是在登上帝位之後,他更是勤於國事,通宵達旦地在禦書房批閱奏章;所以,蕭長耀鮮少回顯陽殿,經常都是睡在禦書房。

大約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禦書房的門,再被推開;雷皓領著兩個小黃門,端著水盆走了進來,盆裡是沒有一點兒熱氣的冷水,外加一條毛巾。

皇帝從雷皓手中接過毛巾,用已經浸過冷水的涼毛巾,隨意擦了一把臉,便“嘩”的一聲,將毛巾重新扔回盆裡,沒好氣地盯著雷皓。

“你怎麼這麼慢啊!”

聽到陛下慍怒的語氣,雷皓“撲通”跪了下來,聲音有些顫顫巍巍。

“陛下恕罪,是剛剛宮外傳來線報,這才給耽擱了。”

“何事?”

“皇城司布在秦王府外的眼線……”說到這裡,這位雷公公,下意識瞅了一眼禦座上的皇帝陛下,又趕緊低下了頭,顫聲說道,“總計三十名察子,被秦王麾下的一百鐵浮屠,全部亂箭射殺。”

一聽這話,蕭長耀的倦意,頓時一掃而光;他整個人的身體,迅速從禦榻上坐了起來,臉色也變得極為難看,仿佛被一層寒霜所深深覆蓋。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整三十人的暗探,自己那位率性的二弟,他說殺就殺,連眼睛都沒眨一下,而且殺人的方式,又是那樣鐵血,那樣乾脆,不光是射殺,還是派出最精銳的鐵浮屠,亂箭射殺。

這一回,作為一國之君的蕭長耀,才算真正見識了他蕭長陵的公子脾氣,果然是執掌四十萬靖北大軍,人狠話不多的秦王殿下,出手總是不同凡響。

然而,蕭長耀卻對他的這個二弟,沒有一絲一毫的欽佩;他的心裡,似乎壓著一座火山,在蕭長耀看來,蕭長陵這是在用屠刀和鮮血,公開挑戰自己的皇威。

“他這是借機發難哪!”

不過很快,蕭長耀麵如寒霜的神色,漸漸變得緩和下來,他平靜地笑了笑,嘴角帶著一絲深深的自傲,與其說是自傲,倒不如說,那是他身為帝者強大的自信。

蕭長耀伸手一指。

“告訴李嗣元,讓他繼續加派人手,這天下是朕的天下,朕倒要看看,我大周億兆生靈,他還能都殺儘了不成!”

可是,麵對大周天子的一言九鼎,雷皓依舊站在原地不動,幾次準備開口,卻又欲言又止。

“你還有事?!”蕭長耀俯視著雷皓,開口問道。

“是,陛下。”

“說。”

雷皓想了想,還是緩緩說道,“啟稟陛下,西境奏報,長公主率兩千親衛,不日就要進抵上京。”

蕭長耀的目光,再次凝滯,那漩渦越來越深。

“風雨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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