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卿卿(2 / 2)

山河入夢來 燕山遊俠 12282 字 7個月前

“明玉。”

“小姐,您有何吩咐?”明玉笑盈盈地應道。

“替我更衣。”

說完,她也不等明玉有所反應,便徑直走入內室。

“小姐,不是說晚上嗎?!”

明媚的朝霞,帶著晨曦的光明,幻化成一抹柔和的金斑,觸及窗欞的縫隙,直直射入玉瓊苑潔白的地麵上,頃刻照亮了這間原本略顯清幽的閨閣,也倒映出一輪耀目的紅日。

……

暮靄沉沉。

京中,浣花溪之畔,一片春草幽幽,綠波東流。

此刻,臨近傍晚,萬裡無雲的天際,早已被夕陽染紅,勾起遊子歸家時無限的離愁;沉沉的夕陽,斂起清晨時絢麗的光芒,餘暉灑在波光粼粼的水麵上,仿佛鍍上了一圈彩色的漣漪,為美麗的浣花溪增添了幾分美麗的印跡。

黃昏是美麗的,晚霞亦是美麗的,尤其是春日的黃昏,更是美得不可勝收;卻見,天邊桃紅色的雲彩,漸漸凝聚起來,借助夕陽的光,勾勒出一道燦爛的晚霞,竟是顯得瑰麗無比。

這裡,便是有“京中三絕”之稱的浣花溪了。

說是溪水,其實,若論水域的麵積,倒更像是一汪寬闊的人工湖,沉靜,湛藍,幽深,無數水鳥徘徊,振翅飛掠;微風拂過,吹動著柳枝輕擺,兩岸芬芳的花卉,也是隨著迎麵而來的香風,爭相鬥妍,襯托出浣花溪的柔而無波。

春意愈濃。

彼時,正值春色極盛之際,浣花溪畔,疏朗的梧桐樹與幽篁的鳳尾竹,在春風的吹拂下,摻著大片竹葉的清香,蘊藉出令人心向往之的靜謐;葉片凋落,凋落在一池春水之上,凋落在芳草萋萋之上,也凋落在滿目殘花之中……

竹廊下,蕭長陵一襲白衣,雙手微扶欄杆,立於碧波蕩漾的水邊,雙目之中滿是淩霜的寒意,眉宇之間儘顯波瀾不驚的寂然;他的目光如箭,直直射入眼前深邃的溪底,直直射向天邊的夕陽,又轉而射向遠方綿綿起伏的山脈。

一道殘陽鋪水中。

夕陽西下的餘暉,照映出蕭長陵憑欄眺望的背影,一抹淡淡的光暈,傾瀉在一襲勝雪的白衣之上,仿若月華迷離,給人視覺上以朦朧的美感;輕柔的微風,劃過蕭長陵俊美的臉龐,風卷起他的白衣,如雪鷹潔白的雙翼,掃過平靜的湖麵。

儘管這時,蕭長陵沒有身著戎裝,但是,這位白衣將軍臨水站立的身形,還是一如既往,似巍巍高山般雄俊挺拔,巋然不動,無論經曆了多少風霜雨雪,始終以一種疏狂的姿態,傲然矗立世間;而且,從蕭長陵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波瀾,永遠是宛如冰湖的冷傲,他的眼眸深處,幽邃,清厲,冷峻,兩頰之上的堅毅神色,亦是愈發彰顯出形似彎刀的輪廓。

或許是年少從軍,加之長期喋血沙場的磨礪,使得這位出身高貴,從小長在軍營,帶有幾分公子脾氣,又帶有濃濃英雄氣的少年皇子,養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兒性情,忘卻了什麼是害怕,什麼是恐懼,他的雙眼之中,從來就沒有展現過茫然的一麵,有的隻是無儘的冷漠,以及淩厲的殺意與寒氣。

暮色蒼茫,蕭長陵站在廊下,凝然肅立;一襲白衣的他,兩道有如冰刀的目光,靜靜地注視著寬廣的浣花溪,看著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洪流,又望著天際若隱若現的殘陽,是那樣近在咫尺,又是那樣遙不可及,怎麼也觸摸不到。

直至這一刻,這我曾縱馬大漠的鎮北將軍,才明白了一個人生哲理,——何為天地之廣,何為生命之重?

忽而,蕭長陵低首,視野所及,是一汪清淩淩的碧水,水中金魚遊弋,銀鱗綽綽擺尾,於幾片碧荷之間,來回挪動,卷起水光瀲灩,好不愜意;看著水裡悠遊的魚兒,蕭長陵來了興致,便順手折了一枝楊柳,撚起枝頭細細的柳葉,擲入水中,竟引得無數魚兒競相而食。

“殿下,謝四小姐來了。”

侍衛的提醒,打亂了蕭長陵折柳逗魚的雅興,但他並沒有為此不悅,因為於他而言,那個女子的到來,要比這難登大雅之堂的把戲重要得多;蕭長陵扔掉楊柳,緩緩回過頭去。

是她。

這次她真的來了。

當蕭長陵轉身回眸的一瞬,他驚異地看到,一道翩若驚鴻的倩影,在侍女明玉的陪同下,踏著輕盈曼妙的步履,正款款朝自己走來:

她一襲黃衣,衣衫飄飄,還是印象中的清冷出塵,宛若雪鬆一般堅挺,俏麗至極;一頭烏黑的秀發,高高挽就一個標致的“流雲發髻”,發髻之上,戴著女子冪籬,薄如飛雪的麵紗,自雲鬢垂下,遮住了少女清秀的容顏。

麵紗經風一吹。

一抹夕陽的餘光,柔和地投射下來,灑在謝婉心皎皎如玉的額角上,泛出清潤的光澤,將女子綽約的風姿,美麗的玉顏,照得清清楚楚。

伊人如玉,蕭長陵的眼中,全是她黃衫翩然的影子,她的一顰一笑,已然深深鐫刻在了這個男人的心頭;然而,蕭長陵卻是一言不發,臉上似笑非笑,隻顧用眸中灼灼似火的目光,凝視著眼前令他意亂情迷的女人,先前的寒肅與冷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則是溫柔的眼波。

與此同時,迎麵行來的謝婉心,亦是微抬明眸,對上了蕭長陵那對深情的眸子,瞳中秋水濛濛;美人恬靜的臉頰,眉眼如畫,她整個人盈然一笑,愈加容色清婉,竟讓一池粼粼的春水,在她的麵前,也要黯淡三分。

四目相對。

無言,有情。

“四小姐,你還挺守時的。”蕭長陵唇角的笑容,倏然微綻,春光長駐的雙眼,則望向了謝婉心的秀眉,仿佛蘊藏著說不儘的情愫。

誰知,蕭長陵溫柔十足的話語,竟讓謝婉心有些不知所措,她略施粉黛的雙頰上,浮起兩片緋紅的雲彩,下意識將頭側到一邊,鬢邊的青絲,順著春風輕輕飄揚,揚起丁香花蕊的幽香。

就在這時,謝婉心麵色一滯,好像聞到了什麼異樣的氣息;但是很快,她便揚麵直視麵前的一襲白衣,一雙秋水剪瞳之中,漾起迷人的春光,頗帶著幾分意趣,朱唇含笑道。

“你……熏香了?”

未曾料到,蕭長陵雙手負後,緩步走至謝婉心身前,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口吻甚為溫和。

“我是帶兵之人,身上血腥氣太重,我怕嚇著你。”

“可你眼裡沒有血絲啊。”謝婉心仔細打量著蕭長陵的雙眼,過了許久,才柔聲說道。

“隻是今天沒有。”蕭長陵揚了揚唇弧,失聲笑道。

說著,蕭長陵慢慢俯下身子,清俊的半張麵龐,一點點貼近謝婉心鬢角的發絲,而且越來越近,耳鬢廝磨,怡心悅目;他的身形,本就生得高挑英挺,一襲頎長的翩然白衣,投下峻峭形如山嶽的影子,將謝家四小姐柔婉苗條的身體完全傾覆而下,為她遮擋住了惱人的殘陽。

這樣親昵的舉動,令謝婉心一時無所適從;但見,少女臉上的紅暈愈濃,美若遠山的眉黛,微微顫動,她不知如何應對,隻能嬌羞地移開目光,儘量不去注視蕭長陵眼中的柔情。

蕭長陵負手而立,神情閒適沉篤,凝視著對麵矜持的女子,心中暖意融融;隨即,這融融的暖意,便化作了唇下一彎溫煦的笑痕;他伸出雙手,輕輕握住謝婉心清素白皙的柔荑,聲音很低很輕。

“你,對我真的很重要。告訴我,以後,我是叫你四小姐,還是婉兒,或者是……”

這一次,謝婉心的表現,並未顯得有多麼矜持;她微微仰起玉容,任由蕭長陵握著她的手腕,含情脈脈的目光,柔柔地頓在蕭長陵的臉上,清婉的容顏之下,帶著幾分純真的孩子氣。

“不管你叫我什麼,反正以後,我就叫你長陵哥哥。”

蕭長陵搖了搖頭,眉眼間皆是少年粲然的笑意。

“我在家行二,家裡人都叫我二郎,你也叫我二郎吧。”

隻是短促的一瞬,謝婉心笑顏吟吟,緩緩張開兩條玉臂,一雙酥軟的纖纖玉手,就像是一條溫滑的玉帶,極儘柔和之美,環繞在蕭長陵的身上,漸漸彎成一鉤新月;與此同時,謝婉心麵上的微笑,也變得越發明媚,直至凝成樹蔭花下的一泓清泉,汩汩流淌,女子溫婉本色的風韻,就這樣沁入蕭長陵的心間。

“二郎。”

蕭長陵猶自沉醉,深陷如癡如醉之境,無法自拔;情難自抑的白衣皇子,慢慢走到那位黃衫少女的身前,一把攬住了她纖細的腰肢,將她柔軟地攬入懷中,兩人緊緊相擁,深情一吻。

“婉兒……”

暖風拂去水波,蕭長陵輕輕地摟著謝婉心,在她那皎潔的額上,烙下一枚愛的印跡,也將它永遠地烙在自己心中,永遠也揮之不去。

……

月華如練,皎皎素月,緣是少男少女相偎的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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