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眷戀(1 / 2)

山河入夢來 燕山遊俠 11759 字 7個月前

翌日,春光明媚。

十裡青山如畫。

出了京城,一路往西數十裡,便是當年曾被景帝冠以“京畿第一山”之稱的清涼山。

上京以西,清涼山下,那裡,一片鳥語花香,晴空萬裡。

山間隱隱有溪水流過,波光蕩漾,潺潺的水聲,也在微風的輕輕吹拂下,顯得分外悅耳動聽,直至流入山中的泉眼,最終彙入大江大河;尤其是在晨光熹微的融融春日,策馬於青山碧水層巒疊嶂之間,踏青行獵,該是何等得愜意與悠哉!

溯溪水西下,遠處山色空濛,鐘靈毓秀,若隱若現的晨霧,飄浮在暖翠欲滴的清涼山巔,正如一條柔軟的絲帶,環繞在少女風姿綽約的玉體上,營造出一種隻有大自然才能勾勒而成的空靈美感,廣博,深邃,沉醉……

順著溪水西流的方向,藍天白雲之下,竟有一大片廣袤的草場,芳草如茵,一望無際;烈烈如火的石榴花,點綴在遼闊的綠茵之上,仿佛增添了一抹明豔的霞光,直教人眼前一亮;在那裡,在青山腳下,在小溪儘頭,藍天與白雲,草場與花叢,山河麗影,相輔相成,構成了眼前這幅浩瀚壯闊的畫卷,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北方塞外遍地牛羊的大草原呢。

彼時,日出東方,源自蒼茫林海深處,捧出一輪紅日,高高懸於天畔;一道曙紅色的春光,漸漸露出雲層,為遠山近水的景致披上了一件朦朧的外衣,漫山遍野,層林儘染。

不一刻,綠油油的草場,便與湛藍的天空,緊緊地銜接在一起,染上了一層玫瑰色的光暈。

頃刻間,浮光靄靄,惠風和暢,春日裡溫煦的日光,自雲端投射而下,照徹滿山旖旎。

就是在這樣一個晴朗的早晨,天外漸盛的春陽,帶著一縷如浮漾碎金的光影,灑遍清溪碧樹;隻見,山的那邊,一匹雄駿的駿馬,承載著一對璧人,出現在大片綠草如茵的曠野上,緩緩踏馬行來……那匹名為“颯露紫”的駿馬,揚著潔白如雪的馬蹄,踩在鬆軟的青草坪上,沒有發出震耳欲聾的隆隆巨響,也沒有卷帶起漫天彌漫的狂沙,唯有無聲無息的輕盈而已。

馬背上的人兒,不,準確地說,龍駒之上,坐著一雙天作之合的癡情兒女,他們的風采、氣度與容顏,再配上身下這匹“颯露紫”,身上出塵脫俗的衣衫,便足以讓山水為之褪色,令天穹為之黯然,壓倒世間一切芳華。

少男少女共乘一騎,白馬醉春風,明麗頎長的背影,在身後燦然朝霞的輝映下,光彩熠熠,看上去瀟灑翩翩;淡淡的春風,拂過他們青春年少的麵容,拂過滿目濃蔭翠翠,反倒為這片世外桃源頻添了一抹盎然的春意。

時下,芳草萋萋,除了兩人一騎,旁若無人,亦無聲息。

颯露紫上,那位風神秀徹的白衣男子,雙手環著身前女子的纖纖細腰,輕執韁轡緩緩前行,未聞馬蹄陣陣,但有似水柔情;曾幾何時,他,橫戈躍馬,虎視中原,憑借著手上三尺青鋒與麾下七萬勁旅,席卷北地,令敵寇膽寒,令三軍歸心,為王朝立下赫赫之功;然而,他也曾幻想有朝一日,可以卸去身上的擔子,拭去劍上的舊血,鑄劍為犁,與心愛之人相忘天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便如今天這樣,醉臥美人膝,坐看秋月春風,豈不美哉!

此時此刻,蕭長陵騎在馬上,他那清俊若玉的臉龐之上,沉靜似水,眉目澹澹,無半分寒峻神色,雙目溫潤蘊笑,深情地注視著身前風華絕代的女子,他越看越入迷,不知不覺間,唇角竟勾起了一彎粲然的笑痕,仿佛日出之時的流霞,灑下無限光輝,透著繁迷的清貴。

背對天邊初升的朝陽,一襲青衣的謝婉心,耳畔儘是溪水潺潺之聲;她就這樣坐在那位白衣男子的身前,蕭長陵寬闊的胸膛,緊緊貼著她清瘦纖細的雙肩。她靠在他溫暖的懷抱裡,笑而不語,隻是在那兒欣然地淺淺回味著,任憑蕭長陵攬著自己的纖纖細腰。

春風柔而無聲,吹卷著少女頰邊的青絲,女子愛的萌芽,早已深深根植於她的心底;於謝婉心而言,她與他最美好的記憶,是在那日的玉帶河,是在昨日的浣花溪,更是在今日的清涼山下……此刻,自己與他同乘一馬,他的胸膛,是那樣寬廣;他的眼眸,是那樣深邃,那種男人特有的陽剛之氣,瞬間便讓她小鹿亂撞,不能自已;或許,在這個時候,誰也不願打破這份來之不易的清靜。

今日,蕭長陵依舊是一襲白衣勝雪,一頭黑發高高束起,白皙俊美的臉上,始終帶著少年郎的神采奕奕,正如一輪冉冉升起的旭日,噴薄而出,加之那雙炯炯有神的黑眸,兩道英挺的劍眉,愈發凸顯出這位少年將軍的清逸與高貴,全無昔日冰冷肅殺的寒意。

白衣策馬的蕭長陵,在霞光的映照之下,是那樣英俊飄逸;而與他騎在一匹馬上的謝婉心,今日的穿著,亦是無比清新脫俗;一身水青色的少女騎裝,沒有繁雜的工藝,隻是在領口和袖口繡著山水煙雨的紋樣,於恬靜素雅之中,儘顯身為才女的林下風氣。

這個時候,四下寂寂無人,隻有明玉和冬雨,跟在兩位貴人身後;她們望著蕭長陵和謝婉心的背影,目光一時有些發癡,也許是這場麵太過絕美,又或許是發自內心的歡喜,竟讓她們隻顧往前去看了,卻忘記了腳下要走的路。

“這莫非就是天作之合嗎?”一臉沉迷的明玉,喃喃自語道。

“你說什麼?”冬雨沒有聽清,便回7頭問道。

“冬雨姐姐,你看,你家殿下和我們小姐,多像從畫裡走出的人兒啊。”明玉的聲音,隱隱夾著一絲豔羨與傾慕,既是在羨慕四小姐的福氣,又仿佛被任城王的風采所傾倒。

“那是。”或許,是聽出明玉對任城王殿下的仰慕,冬雨的臉上,也由衷地露出一絲喜色,她微笑著說道,“你不知道,我們殿下,可是大周的奇男子,先帝和陛下,還有皇後娘娘都喜歡他;不是我偏心我們殿下,你就是放在整個上京,若論文韜武略,風姿氣度,誰能比得過我家殿下,還不是都……”

話未說完,冬雨欲言又止,輕輕地抿著嘴唇;因為,她看到自家那位任城王,俯身在謝四小姐的耳邊,好像說了些什麼悄悄話,而謝四小姐則隨口應了一句,便引得殿下仰天大笑,可她自己卻是溫柔地淺淺一笑。

他們二位,一位是少年將軍,一位是多情少女。

一個玉樹臨風,一個國色天香;一個器宇軒昂,一個靈動絕塵。

兩個人同乘一騎,一身白衣,一身青衣,迎著春風策馬而行,如此神仙眷侶,竟好似自仙境降落人間,又好似從天外緩緩走來,仿若當年驚鴻影……

就在這時,呦呦鹿鳴,響徹草場上空,驚起大片飛鳥;倚在蕭長陵懷中的謝婉心,在這一刻,微微仰起玉容,長若流水的烏發,輕柔地劃過那位白衣皇子的下頜。她的眼前,呈現出一幅彆樣的畫麵,讓她不禁被深深吸引:

卻見,幾頭梅花鹿,帶著十幾隻幼鹿,慢悠悠地來到溪邊,俯下身子,慢條斯理地在飲水,看上去很是優雅;小鹿依偎在母鹿腹下,忘我地縮成一團,儘情地享受著來自母愛的溫暖。

謝婉心看著溪畔的鹿群,絕美的嬌豔容色,顯現出一派明媚的春光;尤其是為首的一頭成年梅花鹿,那對精美的犄角,一身珍稀的皮毛,加上點點如白雪的花紋,映入謝婉心秋水凝波的雙瞳,竟讓她心馳神往,眼前一亮。

“好漂亮的梅花鹿啊!”謝婉心指著那頭鹿,清秀的臉頰之上,玉顏生春,顧盼嫣然,一股若有若無的嫵媚,襯托出少女的柔情與一顰一笑,也映襯出她自身的素腰楚楚。

聽著這婉若鶯啼的嫋嫋清音,又望著身前雪膚冰姿的麗人,蕭長陵勒住韁繩,整個人隻覺周身血液凝固,心跳怦怦加速,沉睡許久的情感,再度煥發生機,催發了他壓抑在心底的激情。

蕭長陵展顏一笑,端坐馬背的身形,巋然不動,隻是輕輕伸出手指,挑開謝婉心鬢邊的發絲,用自己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溫柔語氣,柔聲說道。

“你若喜歡,我現在就替你把它的鹿角取下來。”

“鹿角?”謝婉心略感詫異,不明白這裡麵有什麼門道。

可能,是覺察出了婉兒的詫異,蕭長陵一臉如常,唇下浮起燦若雲霞的笑意,微微將身子前傾,從後麵張開雙臂,慢慢環抱住謝婉心纖瘦的腰身,目中真情流露,低沉著聲音,緩緩開口。

“婉兒,你應該知道,我母後是鮮卑人吧。”

謝婉心點了點頭,“嗯,知道,我聽爹爹講過,皇後殿下出身北地鮮卑世家,是魏國公家的嫡長女,十六歲嫁給陛下,也是大周立國以來唯一一位擁有鮮卑血統的中宮皇後。”

見婉兒如此了解母後的家世,蕭長陵的麵上,展露出淡淡的笑顏,眼神之中的溫柔,越來越濃,直似黑夜裡的一抹亮光,照亮萬古長夜。

“你知道的還真不少。沒錯,我母後是純正的鮮卑女子,按照她們鮮卑人的風俗,男子若要迎娶心儀的女子,必須要用一對珍貴的鹿角,作為新婚禮物,送給女子;父皇當年就是憑借一對鹿角,才讓外祖父同意把母後許配給他……”

緊接著,蕭長陵頓了頓,遂耐人尋味地脫口而出,

“婉兒,你相信我,有朝一日,我一定會親手獵一對天底下最漂亮的鹿角送給你。”

一聽這話,謝婉心才意識到自己上當了,原來他在這兒等著自己呢;頓時,謝四小姐雙頰緋紅,美麗清雋的麵容上,籠上一層明豔的紅暈,她矜持地低下頭,輕輕拍了拍蕭長陵的手背,嬌嗔道。

“瞧你,又拿我尋開心。”

“這是我的心裡話。”蕭長陵攬著少女柔嫩的腰肢,眼中光芒綻放,棱角分明的臉上,笑容愈發溫煦,目光神情之中,儘是過儘千帆的澄澈。

謝婉心盈盈回眸,凝望著身後那雙炯然生輝的眼眸,恬靜不語。

二人相視而笑。

忽然,蕭長陵仰麵,直直望向蔚藍的天穹;少年將軍高踞駿馬的身形,緩緩挺直,借著金燦燦的陽光,一道高大偉岸的背影,投在腳下碧綠的草地之上,竟如清涼山一般巍峨壯闊。

風,吹動著馬上的一襲白衣,蕭長陵執起韁繩,輕輕撫摸著颯露紫的鬃毛,大有少年英雄瀟灑不羈的意態;他朗然一笑,輕聲對謝婉心耳語道。

“婉兒,坐穩了。”

“啊?”謝婉心微微怔住,腦子裡一片空白,雲裡霧裡地看著身後的男子,不知道他又要玩什麼花樣。

未等謝婉心反應過來,卻見蕭長陵甩開馬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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