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小桃的娘親是被擄走了,宋襄,你對那縣令可知道些什麼?”
宋襄望了眼她,滿眼“你這本地的問我個外地人作甚”,少頃過後,蹙眉答道:
“聽說,官位,是,買來的。”
他此前在元府排隊領粥,也與城邊的流民打過交道,聽見了許多街市的議論。
當時,他周遭幾人正聚在一起,高聲抱怨近日征的稅糧愈發多了,緊接著跟了一句“那還不是因為縣令老爺此前付了錢給朝廷,這才當上了小官,如今多收些稅,是要掙回當時那筆開銷啊”。
宋襄聽罷才知道,武陵縣令的位置,原來是買來的。
元嵐聞言,輕歎一聲。
“賣官鬻爵……”
這個大呈王朝,如今究竟是個什麼破世道!
元嵐深曉,賣官鬻爵之風盛行,大抵是因為國勢衰頹、民力凋敝,百姓交不足稅,以致皇都和各州的貴人們手頭緊了,就會拿他們手中的權柄去做買賣,換些銀兩充實自己的小金庫,用來夜夜笙歌或者修修墳墓之類的。
當然,羊毛出在羊身上,出錢當官的人當然不會做虧本買賣,待到上任之後,加重賦稅,強取豪奪,甚至比當官之前還要油水更足。
重重盤剝之下,受苦惟有百姓而已。
“宋兄,莫怪本公子多嘴,這賣官鬻爵之事,如今還需要聽說不成?”
身後應昭手上動作不停,微微側頭,薄唇含著若有似無的嘲弄:
“自惠帝親自開啟賣官之風,大小官位明碼標價,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
“如今陛下年幼,宦官外戚兩相爭鬥,京州兵變,正是要用銀子的時候,因此,原本的官品更是掰成了四五份賣出去。”
“連三省的長官都可以花錢輪流來當,你們這小小縣令,想想就知道,自然也是個買來的。”
他聲音不高,卻清清楚楚,聽得底下百姓縮頭縮腦,連連噤聲。
他們怎能料到,這樣的翩翩公子,竟敢大說特說什麼“惠帝”“陛下”“京州”,因此紛紛嚇得兩腿戰戰。
更何況,這可是在元府的門口——
當年平繞元氏的滅門之禍,可不就是因這賣官鬻爵之事……
這位公子不知實情也就罷了,他們可不願觸了人家黴頭,白白惹元大人不快啊。
元嵐見眾人神色各異,也就閉口不再提這件事,隻叫應昭專心布粥,讓宋襄趁著有空去修了廚房的梁柱,自己回到院中,同應昧準備府裡人的吃食。
元望體弱,通常都是在自己的廂房用飯的,如今小桃在了,他們也就不必再立侍旁側,隻管自己開吃就好,所以就在庭院中擺著了張四角方桌,供餘下四人吃飯。
說是準備吃食,其實也沒什麼好準備的,不過是幾碗稀粥,至多添個饢餅,至於菜和肉——
往日是絕對沒有的,但近日有些附近州郡的病人趕來求醫問藥,送來些許乾肉醃菜,不過這些肯定都是留給元望的,其他人沒份。
“這就是你們元府的待客之道?竟給本公子用此等清湯寡水,連飯粒都沒有幾顆!”
應昭一掀火紅衣擺,坐到長板凳上往嘴裡送了幾勺,隨後神色不虞道。
“我們元府包下食宿,已經很人道了,如果不滿意,公子可以自行外餐解決。”
應昭聞言嗤笑一聲,看樣子是又要口出狂言,隨即就被宋襄不耐打斷:
“阿嵐——”
他今日開始莫名其妙叫她“阿嵐”,元嵐推測,約莫是宋襄不想同應昭一樣叫自己“元嵐”,又或許,他是想向應昭強調,自己在元府的交際地位是不容小覷的。
“縣令府,的事,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