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州,平饒郡,武陵縣,衙門,刑房。
“元先生,算是聽我一句勸,如今荒災正興,便是去了外頭也不一定有吃的,何況你如今…被拘在此處,也就不必挑三揀四了吧!”
一名衙役挨個走過牢房,拾起其中幾座牢門前擺放著的破瓷碗。
待到了最後一間,他發現稻草堆中的碗還滿著,裡頭渾濁的米汁還沒被動過,於是用手背將碗往牢房裡推了一推。
雖說這是他們衙役用過剩下的底汁,但對於關押在此處的嫌犯而言,有的吃就已經很不錯了。
更何況,也並非人人都有這等待遇,而是他們念及元府的恩情,還特意給他倒了滿滿一碗。
“多謝大人,並非在下挑三揀四,隻不過囿於身虛體弱,生冷之食難以下咽,大人不如分給其他人吧。”
元望盤腿坐在稻草堆中,腿上蓋了塊臟汙的棉花被子,但滿地寒霜還是讓他不住發抖。
即便如此,他也並未抱膝取暖,而是端正地靠在牆上。
他方才所言非假,但不喝這縣衙的粥水,也是他表達抗議的一種方式——即便他很清楚,沒有人會在意他這種一無是處的反抗。
“…行,那明日我讓他們早些送過來,免得冷了。”
他剛蹲下身子觸及瓷碗,突然聽到刑房的窄式木門“噠”的一聲向內開了條縫,外頭寒風呼嘯,片片冰渣爭先恐後地闖進來。
“…明明方才進來時把門閂給插上了,怎麼……”
“…呃?”
眨眼間,他隻見屋內的渾濁空氣中突然爆開無數紛飛落下的金點,壁上一盞油燭灑下昏黃燈光,將眼前此景幻化成一副朦朧的寫意。
然而無暇欣賞,他已嗅到十分濃烈的危險氣息,開口喝道:“是是是是是是什……”
衙役霎時心下大動,慌亂之下,伸手想去夠佩在腰際的環首刀,卻是不能。
下一秒,他便看見木門悄然開得更大,走入兩個少男少女。
為首的女子姿色卓絕,一對透綠泛金的眸子極具壓迫感,腳下毫不停頓,兩三大步向他走來。
“的的的的大啊啊啊啊……”
他本想高喊“大膽賊人”。
未待這衙役說完,隻見少女猛然拔出他腰際的環首刀,細眉一擰,手起刀落——
未待後頸上被刀背重擊的痛感逐漸清晰,他已腦袋一麻,眼睛一翻,昏死過去。
閉眼之前,他才發現一個同僚也倒在了地上,另外那位青衣少年手持長形的灰色包裹,一深一淺地朝他走來。
應昧回頭低聲道:“我看著這群嫌犯,免得他們出聲驚擾其他人,你將元大人送去門口馬車,快!”
眸中金光不斷閃動,她秀眉緊蹙,涼唇緊抿——將屋內五六十人控製在這種慢速之下,她能明顯感受到體內靈力的流失。
與此同時——“挫銳解紛,和光同塵!”
綠光驟然閃過,宋襄跟前的銅鎖瞬間爆裂,粉末飄散在半空的點點金粒之中。
他應聲大步跨入牢中,將元望穩當當架在自己的臂膀之上,隨後掠過應昧,走出興坊。
“天羅,起——”
萬千寒酥之中,青綢玉骨傘乘風而去,呼吸之間,兩人已落於儀門前。
此處停著兩架馬車,車身簡樸,馬頭已經調轉朝向大門,除此之外,旁邊地上還倒著三四名看守的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