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同類相食,易生心魔。
心魔與魔界任何一種魔都不同,六道之中無所不在。
冷景宸心性本就不夠堅韌,稍有風吹草動就要打退堂鼓,冷戈謹慎防著,他還是有了生心魔的苗頭,如今一直用魔丹壓製著。
心魔不強盛時尚可如此,但修為境界提升之時,是心性最為脆弱的時候,任何丹藥都無濟於事。
若是困於心魔業障,要麼神誌儘失,被放逐到暗淵,和一堆毫無意識的瘴物相互廝殺;
要麼吞噬自己,重新歸散於天地。
而不被心魔業障所困,或與心魔共存,不僅能存活下來,還能提升境界。
更有甚者,與心魔煉化一體驅使心魔,便有望成為通天大魔。
心魔是一把雙刃之劍。
冷景宸,顯然沒有駕馭的本事。
冷景宸聽冷戈的口風,提升修為是沒指望了,他以為能到手的底牌沒了,慌張地去拽冷戈的袍角,“父尊,難道你要放棄我了嗎?”
“父尊,你要是不管我,我可就要死在她手中了,父尊,你怎麼忍心?”
冷戈正思慮應對之策,被他聒噪得心煩,一把甩開他,冷聲嗬斥,“閉嘴。”
“你既知道是什麼後果,當初就不該招惹她。待將她支走,這個位置遲早是你的,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竟如此沉不住氣!”
冷景宸怕極了,他隻是年少不知事才犯了這樣的錯。
來找父尊,是想讓父尊像以前一樣告訴他沒事,想辦法護著他。
豈知這一次父尊不僅不站在他這一邊,反而毫不留情麵地斥責他無能。
冷景宸在冷柔危那受的委屈一直壓到現在,又加上冷戈的壓力,此刻豁然爆發。
他通紅著眼眶,口不擇言道:“既然這樣,為什麼不直接殺了她?!父尊既然屬意於我,這少主之位就該我來坐!”
“難道傳言都是真的?”冷景宸熱血上頭道,“‘她’都消失這麼多年了,您還是怕‘她’嗎?”
冷戈一雙狹長的眼睛如鷹隼一般,在黑暗之中驀然銳利。
空氣中的靜默讓人窒息,冷景宸對上他那雙眼睛,立刻就後悔了。
他知道他提起了一個不該提起的人,觸及了父尊的逆鱗。
可他就是不能明白,父尊既然可以幫他提升境界,給他魔衛的兵權,為什麼不能直接殺了冷柔危,立他為少主?
他不是魔界權柄的掌控者嗎?
除非,傳聞中的一切都是真的。
傳聞中,魔尊起家是吃了軟飯,才有今日魔界這番盛景。
他娶的那個身世顯赫的大妖就是冷柔危的母親。
冷景宸隻聽說她身份尊貴,名頭盛極,卻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麼身份。
因為已無人記得她的聲名。
妖王隕落,妖域大亂之後,十一洲征伐易主,再也沒有人能追溯她的來頭。
她生下冷柔危之後沒多久就瘋了,再後來就消失了蹤跡,無人知她是死是生。
——所以是因為忌憚她才留著冷柔危嗎?
若是沒有冷柔危,他原本不需要那麼辛苦地做許多暗中的準備,不需要提心吊膽地隱忍這麼多年。
委屈怨恨壓過了冷景宸的恐懼,他執拗地看著冷戈,試圖從他那裡得到一個答案。
“啪”——
這一巴掌直接把冷景宸扇得滾到石階下麵去。
冷戈深吸了一口氣,壓製著怒火,冷聲道:“本尊是平日太慣著你了,教你連規矩尊卑都不分了。來人,把他給我關到萬魔塔麵壁思過,靈妃有任何請求一概不見!”
靈妃是冷景宸的母親,這一次冷戈是真的動怒了,勢必要給冷景宸一個教訓,決不許任何人求情。
被拖走的冷景宸聲嘶力竭地喊道:“爹!你要救我!一定要救我!我害怕!”
冷戈皺眉,捏了捏發痛的眉心。
這個兒子實在沒腦子,成天隻知道咋咋呼呼,淨挑棘手的事給他,他越看越窩火。
冷靜下來又想,冷景宸絕不能死。
為今之計,隻能想儘辦法先穩住冷柔危。
*
紫羽殿,燈火通明,四下空寂。
冷柔危並沒有喚來女使,她獨自將桑玦拎到美人榻上,讓他側躺著,露出受傷的一麵。
她的話才從魔衛那裡傳出去,今夜近侍們肯定蠢蠢欲動。
要是讓他傷成這樣就回去,她這把刀恐怕就廢了。所以她留桑玦在殿裡,將他重傷的消息遮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