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2 / 2)

這道秩序關乎自我。

它是與外界的界限、距離,是對自身周圍一切的掌控。

它像藩籬,將她嚴密地圍攏起來,守衛著她,拒他人於千裡之外。

桑玦與其他人不同,他對她沒有畏懼,他自由生長的野性會衝撞她的秩序。

他竟然是想來擁抱她,因為她不高興。

他有時候偽裝得很複雜,但有時候似乎又過分簡單。

簡單到冷柔危無法理解。

桑玦已經兀自坐起身,他悶悶地低頭,不大高興地道:“我的衣服怎麼變成這樣了?”

散的散,碎的碎,胸膛敞開了一大片。

他才用清潔術清理過的衣裳,現在是徹底沒法穿了。

看見自己腰上的傷口被歪歪扭扭地纏好,兩邊的布頭還沒來得及紮起來,桑玦捏起披帛的一角,頓了頓,忽道:“這是殿下披在肩上的那個?”

他一直覺得這條長布披在冷柔危身上很好看,卻不知道它叫什麼。

看到它,他才明白自己誤會了冷柔危的用意,剛才她是在給他包紮傷口。

他抬眼瞥了冷柔危一眼,她神情冷淡,沒有回答。

桑玦悄悄撇了撇嘴,扯過布頭,自己紮了結。

冷柔危站起身,揭過上篇,“今夜你殺了奚瓏的消息剛傳出去,他們知道能以殺爭寵,定會有許多人找你。所以你留宿紫羽殿,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重傷的事。”

“我住這?”桑玦知道這裡是冷柔危住的地方,他看了一眼四周,又看向冷柔危。

一句話她不會說兩遍。

她沒有回答,桑玦就知道是真的。

他低頭撫著美人榻兩邊的絲絨軟墊,點了點頭。

他笑道:“所以殿下是怕我死在他們手裡?”

冷柔危笑了聲,睨了他一眼。

桑玦反應極快,精準地抓住了砸向他的東西,仔細一看一枚果子,暗紅皮色,色澤飽滿晶亮。

隻見冷柔危冷淡道:“吃了這枚魔果,明日你的傷會好。你出去之後,隻有五日時間。五日後祭神大典,要麼殺了他們所有人來見我。要麼,死在他們之間。”

桑玦微微皺眉,他這時候才明白過來。

魔藤隻是控製他的手段,她當初留下他,隻是給他一個機會。

她需要一把刀,但那把刀不是非他不可。

他隻是贏下奚瓏那一局而已。

她縱他殺人,與他親近,被當眾撞見,此後那些近侍們會把目光盯到他身上。

若他不能發揮作用,他隨時會被丟棄。

在這場爭鬥中,她是冷酷的旁觀者,她真正要的,是贏的那個人。

桑玦掂量著手中魔果,不以為意地笑道:“殿下還真是絕情。”

再抬眸時,像是怨,又或是彆的什麼東西的神情轉瞬即逝。他的目光隱隱銳利。

“絕情?”冷柔危警告,“彆忘了你是誰。從你被本宮俘獲的那一天起,你的生死由不得你自己,都在本宮一念之間。”

這時,她餘光不經意的一眼,看到了桑玦脖頸上掛著的玉。

他的衣衫已經破得不成樣子,腰際被撕碎,勁瘦流暢的線條被杏色的披帛半遮半掩,領口敞著,露出小半片緊實的胸膛。

那塊玉由黑色細繩簡單穿起來,躺在他胸口。

這一次她看到了玉的全貌,古樸、瑩潤的羊脂色,美中不足的是有缺口。

想起了他名字的來源,她指尖將那塊玉佩挑起,輕輕摩挲著。

冷柔危冰涼柔滑的紫色袖擺拂在桑玦的胸膛,桑玦都沒有注意到。

他瞧著她,不知想到什麼,心不在焉地道:“可惜,我要是就這麼死了,阿姐就見不到我了。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心疼。”

冷柔危手中陡然用力,將他扯近了些,寒眸含了些譏誚,“即使你找到了她,你這條命也是本宮的。明白麼?”

她的掌控欲鋪開的觸角越多,越會得寸進尺。

沒有任何人能夠承受。

上一世她已經竭力去壓製著,在賀雲瀾一次次的微詞中反思自己。

當她追溯自己為什麼那樣小心翼翼時,得到了一個答案,是因為“愛”。

一個在愛裡的女人,

——太強勢,不好。

——想要掌控得太多,不好。

——要大度,眼底下要能容人。

——事事要以道侶為先。

冷柔危眼裡再容不得沙子,吵過鬨過,賀雲瀾身邊出現的姐姐妹妹們,一個也不曾少過。

最後她的生活還不是一切都徹底失控?

族人覆滅,身死道消。

既然如此,那不如徹底放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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