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秩序關乎自我。
它是與外界的界限、距離,是對自身周圍一切的掌控。
它像藩籬,將她嚴密地圍攏起來,守衛著她,拒他人於千裡之外。
桑玦與其他人不同,他對她沒有畏懼,他自由生長的野性會衝撞她的秩序。
他竟然是想來擁抱她,因為她不高興。
他有時候偽裝得很複雜,但有時候似乎又過分簡單。
簡單到冷柔危無法理解。
桑玦已經兀自坐起身,他悶悶地低頭,不大高興地道:“我的衣服怎麼變成這樣了?”
散的散,碎的碎,胸膛敞開了一大片。
他才用清潔術清理過的衣裳,現在是徹底沒法穿了。
看見自己腰上的傷口被歪歪扭扭地纏好,兩邊的布頭還沒來得及紮起來,桑玦捏起披帛的一角,頓了頓,忽道:“這是殿下披在肩上的那個?”
他一直覺得這條長布披在冷柔危身上很好看,卻不知道它叫什麼。
看到它,他才明白自己誤會了冷柔危的用意,剛才她是在給他包紮傷口。
他抬眼瞥了冷柔危一眼,她神情冷淡,沒有回答。
桑玦悄悄撇了撇嘴,扯過布頭,自己紮了結。
冷柔危站起身,揭過上篇,“今夜你殺了奚瓏的消息剛傳出去,他們知道能以殺爭寵,定會有許多人找你。所以你留宿紫羽殿,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重傷的事。”
“我住這?”桑玦知道這裡是冷柔危住的地方,他看了一眼四周,又看向冷柔危。
一句話她不會說兩遍。
她沒有回答,桑玦就知道是真的。
他低頭撫著美人榻兩邊的絲絨軟墊,點了點頭。
他笑道:“所以殿下是怕我死在他們手裡?”
冷柔危笑了聲,睨了他一眼。
桑玦反應極快,精準地抓住了砸向他的東西,仔細一看一枚果子,暗紅皮色,色澤飽滿晶亮。
隻見冷柔危冷淡道:“吃了這枚魔果,明日你的傷會好。你出去之後,隻有五日時間。五日後祭神大典,要麼殺了他們所有人來見我。要麼,死在他們之間。”
桑玦微微皺眉,他這時候才明白過來。
魔藤隻是控製他的手段,她當初留下他,隻是給他一個機會。
她需要一把刀,但那把刀不是非他不可。
他隻是贏下奚瓏那一局而已。
她縱他殺人,與他親近,被當眾撞見,此後那些近侍們會把目光盯到他身上。
若他不能發揮作用,他隨時會被丟棄。
在這場爭鬥中,她是冷酷的旁觀者,她真正要的,是贏的那個人。
桑玦掂量著手中魔果,不以為意地笑道:“殿下還真是絕情。”
再抬眸時,像是怨,又或是彆的什麼東西的神情轉瞬即逝。他的目光隱隱銳利。
“絕情?”冷柔危警告,“彆忘了你是誰。從你被本宮俘獲的那一天起,你的生死由不得你自己,都在本宮一念之間。”
這時,她餘光不經意的一眼,看到了桑玦脖頸上掛著的玉。
他的衣衫已經破得不成樣子,腰際被撕碎,勁瘦流暢的線條被杏色的披帛半遮半掩,領口敞著,露出小半片緊實的胸膛。
那塊玉由黑色細繩簡單穿起來,躺在他胸口。
這一次她看到了玉的全貌,古樸、瑩潤的羊脂色,美中不足的是有缺口。
想起了他名字的來源,她指尖將那塊玉佩挑起,輕輕摩挲著。
冷柔危冰涼柔滑的紫色袖擺拂在桑玦的胸膛,桑玦都沒有注意到。
他瞧著她,不知想到什麼,心不在焉地道:“可惜,我要是就這麼死了,阿姐就見不到我了。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心疼。”
冷柔危手中陡然用力,將他扯近了些,寒眸含了些譏誚,“即使你找到了她,你這條命也是本宮的。明白麼?”
她的掌控欲鋪開的觸角越多,越會得寸進尺。
沒有任何人能夠承受。
上一世她已經竭力去壓製著,在賀雲瀾一次次的微詞中反思自己。
當她追溯自己為什麼那樣小心翼翼時,得到了一個答案,是因為“愛”。
一個在愛裡的女人,
——太強勢,不好。
——想要掌控得太多,不好。
——要大度,眼底下要能容人。
——事事要以道侶為先。
冷柔危眼裡再容不得沙子,吵過鬨過,賀雲瀾身邊出現的姐姐妹妹們,一個也不曾少過。
最後她的生活還不是一切都徹底失控?
族人覆滅,身死道消。
既然如此,那不如徹底放任。
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