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郎君美姿容(1 / 2)

蘭陵風流 君朝西 6960 字 10個月前

景苑坐落在國公府東南。

苑園四麵都築有二丈五的白牆,將這座江南園林與國公府的飛簷重宇隔絕開去,自成一個天地。北邊有門,卻常年落鑰,不讓人出進。

蕭琰在這裡生活了十一年,一草一木都熟悉得緊,閉起眼睛也不會走錯方向。

過了這邊的草地往前就是一岸的垂柳。

綠柳繞景湖,景湖裡種有荷花,夏日時滿池的清幽荷香,還有蓮子。

沿著景湖往北,穿過一大片竹林,再過一片茵茵碧草地,就能看見北邊的苑牆,有深綠的爬藤纏繞而上,看上去就像一道綠牆。

有些綠藤長得粗大,順著可以攀爬上牆頭。

蕭琰七歲那年,終於沒能按捺住對外麵的好奇心,還有希冀和不甘,偷偷攀著長藤爬出牆外。

站在景苑的牆頭居高臨下,是望不到邊的綠蔭、樹林和草坪。

綠蔭之間還有一汪汪反光的清澈,那是湖泊和蜿蜒的溪流。

還有萬紫千紅,那是花園。

在這無邊的景致裡,掩映著簷院、廊廡、樓閣、亭台,迤邐而去,望不清,數不儘。

蕭琰順著蒼鬆翠柏的青石甬路往前走。

一路經過草地,經過樹林,經過鮮花盛放的花園,還有造型奇雅的假山。每過園子逢“山”必有亭,卻沒碰上一個人,沿途也沒有住人的院子,景致雖然美麗,卻過於僻靜。

景苑實在是太偏了啊,她心裡想。

一直走了兩炷香,她隱約聽到琴聲。

頓時精神一振,循著琴聲往前。

穿過一片蔥鬱的竹林,隔著一道小溪,她看見對麵的亭子中,一位清雅溫潤如詩上所說的“有匪君子”,輕撫琴弦,那清亮的琴聲宛如這竹林溪水般,淙淙澈澈,滌去煩心。

她不由聽得呆了。

“咳咳咳……”

彈琴的君子忽然捂胸低咳,然後抬眼看見她,清潤的眸子裡燃起一抹亮色,側頭低聲吩咐一句。便有一個圓領窄袖佩刀的侍衛朝她走過來。

那年正是盛夏六月,蕭琰頭一回見到了她同父異母的兄長、蘭陵蕭氏的嗣郎君——蕭琮。

意外的相遇,結成了兩人私下的約定。

每年夏日午後,隻要陽光晴好,蕭琰便翻牆跑到竹溪亭子裡候著。

四哥會指點她彈琴,會給她解說詩賦,會指點她書法、作畫,會給她說正史故事,會給她講逸誌傳奇,會給她帶各色各樣的點心……給蕭琰孤寂單調的童年帶去了彆樣的色彩。

但四哥身子骨弱,終究不能時常出來,即使夏日天時好,也有失約的時候。卻總不會忘記讓侍衛帶去蕭琰喜歡的點心去竹溪候著,再送她回景苑。

這事當然瞞不過商清,默許了她和蕭琮的來往,隻淡然一句:“你四哥對你不錯。”

蕭琰摸了摸懷中的那份新婚賀禮,雙□□踏樹藤幾次就翻上了牆——她早就不需要爬著上牆了。

蕭琰輕鬆躍下,沿著那條已走過無數次的蒼鬆翠柏的青石甬路往北,途中經過那條空廖無人的竹溪時,她立了一會。

以前她最遠隻是到這裡。

片刻,仿佛下了決心般,蕭琰繞過溪亭,沿著青石路向前。

這裡隻有一條路。

蕭琰心想:隻要往前走,總會遇到仆婢,問出承和院怎麼走。

***

承和院內,如往常般安靜。

仆婢們都習慣性的輕手輕腳,說話也放低聲音,生怕擾了病弱的郎君。

蕭琮斜倚在東麵靠窗的長榻上,腰後墊著石青色的錦緞隱囊,臉色蒼白得宛如一張薄紙張口可吹破,神態卻是溫文而安然。

他右手執卷,左手捏著隻玉球,這是安西都護送的西州暖玉,大雪寒冬裡也是暖的。

蕭琮瘦白的手指撫著光滑的玉質,微微出神。

他想起了那個美質如玉的十七弟阿琰。

那個孩子,一見就讓人喜歡,卻不知父親為何不喜。

蕭琮暗歎一聲。

心想大半年未見阿琰,應該又長高了吧?

這些年他一直私下讓人照應著那邊,筆墨紙硯書籍點心一應物事都讓親信侍衛時不時送進去,四時換季也有絹緞裘衣送入——眼瞅著又快入夏了,寒春的衣衫不能再穿了。

“侍書,叫蕭承忠進來。”他吩咐書房內的貼身侍人。

“喏。”侍書應聲出房。

候立在書房門外的蕭承忠輕步入內,他頭戴烏色軟襆頭,身穿深青色圓領窄袖缺胯袍,腰間革帶係著橫刀,腳步矯健又輕捷。

蕭琮瞥了一眼長榻斜對麵的六曲山水銀交關屏風,輕聲問:“給那邊的夏衣,可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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