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郎君美姿容(2 / 2)

蘭陵風流 君朝西 6960 字 10個月前

蕭承忠也瞥了眼屏風,低聲回道:“前日府中撥了晉絹、江綢、湖綾、越羅、白疊各四匹,蕭管事已各擇了一匹。小人明日便送去。”

“不消明日,今日便去。”

“喏!”蕭承忠行禮退出。

蕭琮看了眼屏風,拿起手中書卷,很快便忘了周遭。

沈清猗微微抬眸。

這裡是蕭琮的書房,也是他平日起居的地方。用槅段做了內外間,外間為書室,內間為寢臥。沈清猗為了方便侍疾,也從內樓搬到外樓起居,讓人在外間又立了個山水屏風隔斷,夫妻二人各居一邊。

屏風那麵的聲音雖然低細,但沈清猗從小在沈府如履薄冰,耳目靈敏都勝於常人,外麵的細語被她聽了個清楚。

她寒眸閃了一下,便放下此事不想。

眼下,最緊要的是治好蕭琮的病。

在這一個月裡,她除了每日給蕭琮把脈外,並未急著下方,蕭琮仍然按著孫先生的方子煎藥吃著。

孫先生開的醫案很多。最初三年,每月都是不同的方子。之後每季一方。直到蕭琮十五歲之後,才是同一張藥方一直吃著,隻因四季時令不同略有幾味藥增減。這二十一年下來,積了尺高一匣子藥方。

這些藥方的用藥,多是和胃去寒的,換了尋常醫者,隻當是去寒症。但研習過孫先生醫毒卷的沈清猗卻越看越心驚——這前後用藥連起來,是去慢性寒毒的方!

蕭琮的病不是病,是毒。

是母體內帶毒,還是生下後中毒?

從孫先生第一張處方的日期看,是在蕭琮出生後的半月——兩種都有可能。

由於嬰兒體弱,經不起猛藥去毒,孫先生隻能用溫藥遏製住毒素的蔓延,然後再慢慢去毒。

但是藥三分毒,這般從不足月起就長期用藥,必然大損固本的元氣,越到年長越羸弱。而且,那毒素雖被孫先生用藥逼到腿部,沒了性命之險,但是腿部經脈也損。如果任其下去,就算吊著半條命,這雙腿怕也廢了。

蘭陵蕭氏會要一個雙腿殘廢的世子?

或許長安朝廷倒是樂意。

但蕭氏隻怕就不平了。

蕭氏不平,河西能平?

所以蕭昡才會孤注一擲,將賭壓在她身上。

否則,以她沈氏庶女的身份,哪可能配上蘭陵蕭氏的世子!

沈清猗忖眉沉思著,這一個月來思考的治療方案已在腦中清晰,雖無十分把握,但不走出這步,就絕無可能。

她素來果決狠厲,拿定主意就不再猶豫,縱有千般凶險也咬牙前行,否則就不會瞞著母親給沈清妍下毒,做下換嫁的籌劃。

她起身轉出屏風,青綠曲水紋長襇裙迤地,從綿軟的波斯毯上輕緩拂過,走近榻前,“四郎。”

蕭琮抬頭,溫和一笑,“是要號脈麼?”右手放下書卷,左手捏著的暖玉球也放在榻邊,挽起左腕的寬袖向前伸出。

沈清猗側身坐在榻邊,食中二指輕搭在他腕際,清淡眉毛時蹙時展。

約摸一刻,她收回手,又謹慎的切了蕭琮右腕脈,沉思後道:“孫先生的藥,四郎隻服到月末,”語氣頓了下,“從下月起,便用新方。”

蕭琮微笑握住她手,“我這身子左右不過如此。你既然決定,想是有了主意,隻管用藥便是……咳,你我既為夫妻,這世上除了父母雙親,便是你我最親。”他聲音柔和信任。

沈清猗沉默了一下,語聲清冷,隻說了三字:“你放心。”

說著起身回到屏風後,忖思良久,蘸墨刷刷落筆,毫無一絲停頓。

她喚端硯進來,吩咐道:“明日起,郎君即用此方,朝晚食前各服。煎藥項已列得詳儘,讓煎藥婢照方去做,不得絲毫差錯!可清楚了?”

“喏!”端硯在那雙寒眸清光的逼視下,唯唯應聲,接過藥方退出屏風外,又看向蕭琮。

蕭琮微笑,“去吧。我的病由郡君調理,你們都要遵命而行。”

“喏!”

端硯下了樓,卻沒有立刻去藥房,而是將藥箋給了承和院的大管事蕭榮。

蕭榮翻來覆去琢磨了一會,揣著方子出了承和院。

***

河西四月的夏日隻有薄薄暖意。

蕭琰順著蒼鬆翠柏下的青石路走了好半天,身上出了層薄汗,繞過一個湖泊,穿過一片竹林,兩三個亭子,又猶豫著過了兩個分路的岔道……經過一個花園,才看見前麵有個穿翠藍色窄袖短襖束高腰襦裙的小婢抱著一束月季,疾匆匆往前走著。

“喂——”

蕭琰揚聲:“那前麵的誰,過來!”

那婢女抱著花枝回了下頭,但見一位小郎君揚手叫她,遲疑了下,轉身小跑過來。

蕭琰迎頭便問:“你是哪院的?”她聽綺娘講過府內的人事,知道父親除了公主外,還有一位側室和幾名侍妾,分住不同院落。

那婢女看清蕭琰麵容,隻覺眼直了,暈乎乎抱著月季跪下回話:“稟,郎、郎君,奴、奴婢四喜,在、在馥梅院侍候。”她腦中一片繁花亂舞,回話都有些口齒不清。

這小郎君好生好生好看!真真是“美姿容”!

四喜腦子裡蹦出這個聽來的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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