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少年立常誌(2 / 2)

蘭陵風流 君朝西 7933 字 10個月前

商七開始教她吐納,有坐臥吐納,站樁吐納,然後教她觀想,學會吐納、觀想後就教她導引拳,說修習內功要動靜相兼,隻靜坐冥想好比獨腿行,得靜而失動,練拳就是由動入靜,專注於拳能儘快拋開雜念入靜,活泛身體鍛煉筋骨後,又能幫助天地元氣更快導引入體。

蕭琰練了半個月就有了氣感,感覺有溫熱的氣從百會流入丹田。

商七說找到氣感就是吐納入門了,接下來是練氣入體,就是要將吸納進來的天地元氣留在體內,打開下丹田的竅穴蓄藏起來,即點竅入室。

蕭琰練了三個月,都沒能入室,那些細小的氣流從百會穴進來後,循環任督二脈一周天就散了,丹田一點都留不住,說明竅穴沒開,這納入的天地之氣就是無法關閉的水流,流進又流出。

蕭琰有些沮喪。

商七安慰她,說內丹導引術是“煉”不是“練”,本就是極難的,不同於外功隻要勤練就有收獲,內丹要看資質、心性、悟性,缺一不可,當初他花了一年半才入室成功。

蕭琰嘟囔:“一年半,你這是安慰我還是打擊我?”

但她心思純粹,認定了就執拗,堅持不輟,就在三個月後的一天淩晨,打完一趟導引拳後,站樁吐納,引氣入體,感覺到那一絲絲的氣流進入下丹田,竟沉了下去,就仿佛閉合的蚌殼打開了,她大喜下不由睜開眼睛,又蹦又跳。

商七目瞪口呆,六個月點竅?他對綺娘嗚嗚說,受打擊了,綺娘咯咯笑,挺起很傲然的胸很傲然的說,咱們小郎本就是資質絕佳的。

蕭琰因為進入點竅境大受鼓舞,更是用心勤練不懈怠。

商七開始教她無限妙,這種妙是讓人“空”,忘天忘地忘我,呼吸自動按著導引術的內氣線路運行小周天,拉開拳路打導引拳,在意勢導引下,陰陽相隨,聚合為元。

商七說要練到頭腦裡什麼都不需要想,拳腳好象自己在動,這就是“相忘”境界,拳無拳,意無意,無意之中是真意。

蕭琰年紀尚幼,沒有雜念,進入妙空很快。三個月後她打通了第二個竅穴下黃庭穴,一年之後打通了任督二脈上十五個最重要的竅穴,開則納氣,閉則聚元,這才算是真正打通了從百會到會陰的小周天,進入聚氣境。

商七這時教她導引術的高階,名淬體拳,說淬體是要煉筋骨皮臟髓,內氣若如江河,身體就是納江河之器,器不固,則江河崩而泄,經脈若不寬,則內氣如小溪彙不了江河,所以要成高手,必得練氣兼淬體,而這淬體拳也不同於外家功夫以明勁健體,而是以內氣淬體,是煉不是練。

配合拳法,商七教她喊山訣,練拳喝聲吐八音,練到入室,要如雷聲沉悶響在耳內、心內、神內,商七說這是煉髓煉神,神不穩,則不可馭身心,達不到高境界的身、心、靈合一。

這般修習內功和淬體到了七歲,商七開始教她基礎刀招,劈刀,斬刀,刺刀,撩刀,共三十六式。

蕭琰兩年都在練基礎刀招,商七說天下刀招萬變不離其宗,練好基礎刀招最重要。

但在九歲這年,蕭琤攀牆入內,用他學的橫刀招式打倒了蕭琰。

蕭琰雖然不服輸,心中卻是難過的,陷入了自我懷疑中。

商七說,蕭氏的橫刀戰技是先外後內,先鍛體練明勁,再輔以內氣,而內氣修煉好比集腋成裘,裘衣不成時,顯不出功用,所以她會敗給蕭琤的精妙招式和修煉明勁的力量,但當她的內氣聚元積累到了一定時期,就會噴薄而發,如大江大河,勢不可擋。

蕭琰的難過和自我懷疑立時拋開了去,更加刻苦的修煉內力、淬體拳和刀招。

十歲這年,她打通了手厥陰心包經和足少陰腎經上的基本竅穴,從聚氣境進入到化元境,意味著內氣修為積累凝煉到化精為元,這時的內氣才可稱為內家暗勁,蕭琰叉腰大笑,得意的向母親顯擺,“阿母,我有內力了!”

或許因為基礎打得紮實,半年後她就從化元境初期進入到中期。

除夕這日她醒後依舊在床上練靜功導引術,卯正時分收功起床,穿了細葛短褐到前院練功,先打幾遍淬體拳和喊山訣,再練幾遍基礎刀法,最後才練習她偷學的橫刀戰技,每日均如此,寒冬雨雪也不間斷。

辰初二刻,她收刀回屋。

沐浴洗漱後,便去書房給母親請安,這時已是辰正。

因為配合蕭琰習武,清寧院的朝食早就改在辰正時分。

除夕這日的辰時正是蘭陵蕭氏在宗廟舉行祭祀的時候,巳正才開家宴。今年因為蕭琮的病愈,家宴的歡慶氣氛必定更勝往年。

和景苑外麵的年節熱鬨相比,清寧院的除夕顯得格外冷清,家宴也隻有四張食案,和往常一樣四個人。清寧院的主奴規矩不像外麵那麼森嚴,通常都是主仆四人共堂用食。

四個人過一個年當然算不上熱鬨。

商清卻過得悠然。

綺娘和商七也表現得很習慣。

唯有蕭琰,往年每到此時都鬱憤不平,今年卻容光燦然,很有外間一切不縈於心的模樣,舉起盛了鮮魚湯的碗跽直身道:“無念以湯代酒,敬祝母親平安康泰,福壽延年。”

商清端起湯碗,淡墨色的眸子微微柔和,“祝無念心誌堅毅,大道長順。”

綺娘和商七也一起舉碗敬賀。

蕭琰笑語殷殷,神色歡悅,毫無往昔的失落不平之色。

商清心下微有詫異,卻隻轉了轉腕上的沉水香珠串,沒有過問。

用罷朝食,蕭琰陪母親散步消食,然後練刀一時辰,沐浴更衣,練字一時辰,便到了晝食時分。

用過晝食後,蕭琰如往常每日般,陪母親在景苑內散步消食。母子倆穿著大氅,沿著鵝卵石路往湖邊走去。

深冬時節湖水已結冰,冰麵上靠近岸邊的地方被人鑿了個冰窟窿,約摸四尺方圓。

商清想起食案上的鮮魚湯,原以為是府內送入的,“無念鑿的?”

“嗯!”蕭琰揚眉笑,又得意洋洋道,“《孝經》上說臥冰求鯉,真是愚蠢!妄想求上天憐憫這種不著調的事,還不如自己努力想出辦法。”

這世間要想成事,靠天,靠地,靠人,不如靠自己。

她伸出右手握成拳頭,掌心和指腹因為千萬次的揮刀磨出了硬繭,又被綺娘的藥湯泡薄軟化,卻更有一種韌性的堅實,就這麼握著就能感覺到其中蘊藏的力量。

“母親,”她仰起臉,鄭重道,“無念會努力!”

為了您,我會很努力很努力。

商清抬掌在她頭上一拍,“少年常立誌。”

誌多敗,故常立誌。

蕭琰純淨的眸子在淡薄的冬日下綻著光,聲音如同她挑起的眉毛一樣有著刀鋒般的銳氣,“母親,我是立常誌!”

常誌者,恒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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