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個朝代都有刺客,因為有需要,這個行當就不會滅絕,能在這個行當裡矗立幾百年都不倒的刺客組織,有很多的因素存在,但其中一個重要的因素是――有規則,也叫下限。沒有下限的刺客組織任它風光一時,最終也會招來龐大的仇家,覆於眾人之手。
東海刺有三個規則,一是事不過二,一旦刺殺同一目標兩次失敗,就會對雇主做出雙倍的賠償,終生不會再對這個目標出手;二是不對皇族出手,這個皇族是指大一統天下的皇族,如北周、北齊、南梁這種各占一邊的王朝,東海刺不認為是“皇族”,所以當年會接下刺殺北齊皇族蘭陵王的任務。而在大唐統一中原後,東海刺承認隴西李氏是皇族,從不接刺殺皇族的單子,這是大唐皇室容忍它存在的原因之一。而世家若被刺殺,首先是找雇刀的人報複,而不是先去報複這把刀――當然也是因為代價太大,連東海刺的老巢都找不到,往哪報複?東海刺的第三個規則不用毒,明刀明劍明拳頭的刺殺,你要是被殺了,那是你太弱雞了,或者你的護衛太弱雞了。當然,還有一個隱秘的原因,無論皇族還是世家,都需要一個講規則的刺客組織存在――誰沒有幾個想殺的人呢?皇族與世家、世家與世家之間有不能刺殺的潛規則,但不妨礙找刺客組織啊。
蕭蒙此時心裡就在懷疑雇傭影子刺客的,會是長安那位聖人,還是意圖染指河西道的某個世家?
蕭琰倒挺樂觀的,笑起來道:“擺脫一個如影隨形的刺客,這總是一件好事。至於幕後者雇凶者,”他唇邊帶著笑意,眼裡卻是銳意,“總會露出尾巴來的。”
婢女在外麵稟道,周、宋二位校尉來了。
宋校尉就是去問驛長有沒有牛的那位。
兩人在門邊跪下,臉上還著不敢置信的驚喜表情,周全海激動得有些磕巴,“醒,醒了!稟世子、夫人,莫長山醒了,哦,就是那個夫人說,剖腹放入牛血中的!”
沈清猗驀然抬眉,臉上神色也是驚訝之極,蕭琮和她都站起來,走到門邊。沈清猗微笑道:“他的運氣真是極好的。”
周、宋二人都道:“他遇上夫人,真是天大的運氣。”
“不,這是他自個的福氣。”沈清猗側頭對蕭琮道,“我去看看情形如何,後續還要處理。”
蕭琮點頭道:“讓十七陪你去。”
“好。”
沈清猗和蕭琰穿靴出房。
蕭琮回身過來,蕭蒙猶自忖眉想著刺客的事,抬手指了指北麵,“會不會是……?”
蕭琮搖頭,“那位的格局不會這麼小。”大明宮裡那位要對付世家,不會用雇傭刺客的方式,用這位聖人的話講――雇刺客乾掉對手,那是自己的本事麼?這句話似乎就是這位聖人讀《梁史》時評論梁和帝的話。
蕭蒙想了想,微微點頭。又冷哼一聲,“那就是……某家,或幾家?”他指的是世家。
蕭琮想了想,搖頭,又點頭,“且再看看吧,現在不好說。”
蕭蒙一翻白眼,“得,這種事你們父子倆去想。”他隻管出手。
說著擺擺袖子走了。
蕭琮又沉著眉想了一會,叫進司墨磨墨,鋪紙寫信。
他隻寫了遇襲之事,用火漆封了,戳上印章,放到臥榻的枕頭下。拿起一卷書,隨意翻開,卻沒有認真看。他心裡想著沈清猗給那四個傷兵用的退熱藥,若是能夠大量製出,軍中傷兵的損亡率就會小得多。
他知道,沈清猗給蕭琰療治外傷用的止血藥是很有神效的,但是用藥奇貴。如果這種去傷毒的退熱藥需要的藥材也很貴,那就不能大量使用了。
蕭琮的眉毛攢了起來。
屋角的銅壺滴漏又過了兩刻,蕭琰陪著沈清猗回來了。
蕭琮問:“那傷兵如何?”
沈清猗道:“止了血,縫了二十針,用了消腫去毒化瘀藥,半夜不出現高熱,就沒事了。”
蕭琰嘻嘻道:“是青葙止血、上藥,我縫的傷口哦!”
沈清猗取笑她,“縫了一隻大蜈蚣。”
“哎呀,撿回一條命就是萬幸了,還講什麼好看呢。”蕭琰笑嘻嘻的,又說,“我多練幾次,手藝就好了。”
蕭琮撲聲笑了,“這手藝還是彆練了。”想了想,又道,“不過,仆婢們還是可以練練的。清猗得閒了,讓司墨、白蘇她們都學學,以後若有需要,也方便給你打下手。”
沈清猗點頭道:“四郎考慮得周到。”
以她世子夫人的身份,並不方便親自動手給人治傷,除非那人的身份足夠,原州遇襲那次她出手是事急從權,何況是蕭琮的侍衛和親兵,倒還不妨事。今日救治振武軍的傷兵,她就沒出手了,而是吩咐蕭琰和青葙動手。但男子有些傷處女子上藥終究是不便的,婢女這邊隻有青葙一人懂簡單的治傷、包紮也不夠,的確該多教幾個人。
又說了陣話,已經接近二更了,蕭琰便向兄嫂道安,回房安寢。
次日一早,蕭琮叫進隱衛副首領蕭頌,將枕頭下那封密函取出給了他,又吩咐道:“崖下之事,要與家主親自說。”
“喏。”蕭頌應下,去到驛館廚房用了幾個蒸餅,就牽馬出了驛館,打馬往回程奔馳。
馬隊也準備出發,重傷員和骨折傷兵都留在了驛館,等傷勢養好再回振武軍。蕭琮交待驛長好吃好喝養著傷兵,食宿費用均由梁國公府開支。眾騎兵心中感激,暗道世子果然仁厚。
上午辰正二刻,馬隊馳出驛館,繼續往北行去。
作者有話要說:要吐血了,存稿箱君昨天2點發的資料章,網審到現在才解鎖(作者君發投訴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