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蕭琮夫婦交換對魏府的看法時,魏景壽也在書房裡見周全海和宋順慶兩位騎兵校尉,詳細問起迎接世子這一路上的情形。
周全海先說了小沙海遇襲之事。
魏氏父子都遽然色變。
“草蛋的!”魏景壽一巴掌拍在幾案上,“哪路龜孫子做的?”在庭州境內刺殺世子,這不是啪啪打他的臉嗎?!
周全海道:“世子沒提,但某等觀那些人樣貎,有八成是歐羅頓那邊過來的。”
“草蛋的!”魏家前麵五個郎同時罵了這一句。魏六郎嘴角抽了抽,他罵的是“豎子敢爾!”前麵五個哥哥都轉頭看他,魏四郎歎口氣的摸摸他的頭,“草蛋的豎子已經做了,還問什麼敢不敢爾!”差點沒說六郎你讀書讀傻了。
魏亭柏仰了仰頭,眼神很憂鬱,混在這一堆不愛讀書的粗人裡麵,他想文雅一點都不行,草蛋的是這堆“粗人”還是他的父親和哥哥們,想換個堆兒都不行,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魏景壽這邊一揮手,“這些草蛋的先不提。你們繼續往下說。”
周全海說起遇襲對戰的細節,宋順慶一旁補充。
這兩人都不擅言辭,隻乾巴巴的描述,但即使如此,也聽得魏氏父子心驚膽戰,尤其後麵偷襲者突然從沙暴中竄出,真真讓人抹一把冷汗。
兩位校尉提到蕭琰都很佩服,說起兩箭爆了兩個登極境中期,兩箭助殺一個登極境後期。沙暴中那兔起鶻落的幾下更是驚險,重傷跌崖卻安然無恙更讓人歎奇,但兩人都隱去了沈清猗跌崖一切——這是蕭承忠的囑咐,兩人均心領神會,叔嫂一起落崖雖然不算什麼,但對世子夫人的名聲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影響,均勒令騎兵團的人不許提此事。
魏氏父子聽得麵麵相覷。魏大郎吃驚道:“這十七郎君是登極境?他才多大呀?”
周全海肯定道:“是登極境沒錯,某聽世子的侍衛首領蕭校尉親口說的。”他當時也驚呆了,還追問了年齡,“蕭校尉說,十七郎君未滿十六。”
“嘶——十五歲的登極境!”魏家六個郎齊齊抽搐了,妖孽啊!
“嗬嗬,國公府又出人才啊!”魏景壽感歎一句,心裡將蕭琰立即劃入到“必須親近”名單中。
他又問起世子的行事。
周、宋二位校尉細細稟了,言語中對世子行事有法度、臨危鎮定、待下仁厚、體顧民情等都大有讚語。
魏景壽聽得仔細,間中又有問詢,問完後心中微微點頭,默默給“梁國公世子”畫了六個圈,代表六分滿意。後麵能畫幾個圈有待觀察,如果有八分滿意,他的兒子們就是遇上一個可以追隨的主上了;如果低於八分,就要為兒子們考慮後路了。
周全海與宋順慶對視一眼,又說起世子夫人,“這次受傷的幾名兄弟,虧得有世子夫人在……”
魏氏父子又聽得驚呆了。
魏二郎張大著嘴,“那莫大山,真個在牛肚子裡救活了?”
宋順慶道:“某等親眼所見,絕無虛言。”
“哎喲喂,神術呀!”
“早知道,咱們也剖牛肚子救人了!”
周全海趕緊道:“世子夫人說,人和牲畜的血都各有不同種類,這不同種的血輸入是救不活人的。莫大山這次是運氣好!下次換了其他人就未必有這樣的運氣了。所以是死馬當活馬醫。”他嘿笑一聲,“這小子肯定是祖上積德,祖墳冒青煙了!”
魏家幾個郎都嘖嘖驚歎。
魏景壽摸著下巴的髭須道:“莫大山有運氣不假,但如果沒有遇上世子夫人,他有天大的運氣也是白搭。這就是書上說的,‘學問之大也’。”
魏六郎嘴角抽抽,“不聞先王之遺言,不知學問之大也”,這是《荀子·勸學》中的話,“學問”指的是夏禹、商湯、周文王、周武王這四位先王的聖言。阿爹是讚世子夫人恰好懂得剖牛腹置人而救的醫家學問,但真的不能用這句來啊。他看了一眼齊齊點頭的五個哥哥,深深感覺知道太多學問也是寂寞如雪啊!
“你們說,那四個傷兵的高熱都退了?……”魏景壽仔細詢問細節。
相比救活莫大山的那種奇術,他更關注世子夫人使用的那種奇效退熱藥,心中忖道:如果能大量供給軍中……
魏景壽的深陷的眼窩內劃過光芒。
他將沈清猗也拉入到“必須親近”的人物行列中。當然不是他親近,而是夫人交際,對於妻子馬氏的智慧見識和交際手腕,他是很放心的。
次日朝食後不久,魏將軍夫婦便聯袂至大觀院,邀請世子夫婦和世子之弟逛家園子。
蕭琮、沈清猗欣然應允。
因隻兩家人在一起,便不需講男女避忌了,兒郎女郎都一路。魏家的園子主要是樹,分塊種著鬆樹、柏樹、燈籠樹、梓樹、白蠟樹等,園裡種的花也是開花的樹,早春就開的玉蘭花樹在庭州四五月間卻是開得正盛,還有三月開的千葉桃花樹這裡才剛□□,玉白純潔的花朵襯著粉色鮮嫩的花苞倒成了彆具一格的景致。
蕭琮嗬嗬笑道:“將軍府這園苑修得不拘一格,很有趣致啊。”
就如魏景壽這人,行止粗豪中又彆具一格。
賞園子時眾人自然而然的分成了三群,魏將軍與魏家五個郎簇擁蕭琮是一群,魏六郎亭柏帶著幾個年齡小的弟弟和蕭琰走一堆,馬夫人攜五個媳婦和六個未出嫁的女郎簇擁著沈清猗是一群。
逛完園子出來,賓主都很愉快。
這時已經近午,蕭琮三人回院子換大袖衫禮物,參加庭州刺史府舉行的接風宴。
接風宴出席的主要是州郡文官和庭州士家。
庭州刺史殷學勤是河北真州人氏,明年底將在庭州刺史任上任滿六年。按朝廷授河西州郡主官的慣例,刺史最多兩任就會調遷,這是防止文官在河西待久了變成“河西派”。蕭琮對這位殷刺史的治政能力挺不滿意,從一路行來所見所聞的民生狀況就能看出一斑。再見到這位刺史在宴上八麵玲瓏的樣子,更覺得是慣會做表麵功夫的人,暗裡尋思要建議父親,想辦法讓這姓殷的早日調走,換個實乾派的過來。他已經給庭州刺史打了叉叉,應酬間卻是分毫不露聲色,溫言雅笑的讓人如沐春風。宴上的文官和士家多數都給這位世子畫了個圈。
這接風休整的一日過去後,次日起蕭琮就開始正式巡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