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軍大勝,全軍休沐一日。
休沐就是放假,洗澡的洗澡,洗衣服的洗衣服,兩樣都不洗的,可以逛逛草原逛逛山,當然不能跑得太遠,因為下午申時前必須回營。
休沐令一下,那曲河處處都可見一群群的光腚。這會已是五月,羌塘草原上進入了春季,河水沒那麼寒冷了,各營軍士在河裡洗澡都可著勁兒折騰,不像三四月,跳到河裡嘩啦兩下就趕緊上岸,至於二月,誰敢到河裡洗澡呀,不怕凍死的大可試試,多半用布擦擦身子就算了,哪像現在洗得這麼痛快,尤其是結成一坨坨的頭發,總算打散洗乾淨了,渾身就輕了十斤似的爽快。同火同隊的士兵在河裡嘻嘻哈哈的打鬨,比胸肌的大小,比鳥的大小,睡過女人的說著葷段子,硬起來的便用手擼著當場解決,真個百無禁忌。
蕭琰沿河一路行來,便見白的黑的棕的褐的……赤果果一片。看了幾個,便沒興趣了。*嘛,也就那樣。她騎馬往上遊走,想給赤風找個乾淨的地方喝水。這搓著泥條的洗澡水連馬都嫌棄,更彆提她還看見有玩鳥的,誰知道有沒有奇怪的東西混入河水?真是夠了。
河中洗澡的軍士很多認得她,笑著向她吆喝:“蕭校尉一起洗啊!”她在軍中已經相當出名了,臉上那副沒有任何紋飾的銀色麵具很好認,加上紅色的胭脂馬,身姿挺拔,豐神毓秀,簡直就是醒目的標識啊——河中洗澡的十個有六個都聽說過她。還有一些是和她曾經同場作戰的,招呼她更加熱情,“蕭校尉,來嘛!來嘛!”聽著好似花樓的小娘子招呼恩客,周遭的人都哄笑起來。蕭琰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啊哈哈笑著跑遠了。
河裡的人都失望的噫歎起來,還想借此機會看看這位蕭十七校尉長什麼樣子呢,是不是跟哥舒光一樣,漂亮得跟女人一般!
“哎呀呀,你們不要妄想了,校尉才不會跟你們這幫粗糙漢子一起洗澡哩!”靜南軍十一營洗澡的這段河水裡,第一團的騎兵們也在遺憾沒能欣賞到他們校尉的“果體”,第二營補過來的一群老兵哈哈調笑著,又順著話頭就說起了哥舒光,“想當年哥舒校尉洗澡時可是被人襲胸無數次呀,嘖嘖,那皮膚……據說比絲綢還滑,比羊脂還白。還有那綠汪汪風情的眼神兒,斜你一眼就像勾人似的。明知道是下麵有鳥的,還是抵不住有人往他身邊湊,摸胸摸臀……後來哥舒校尉就不跟大家一起洗澡了,大家懂的。”
“哈哈哈!”一團的軍士都笑起來。
便有人看見蕭琰遠遠的策馬從河邊經過,“噢!校尉!”
“噢噢噢……”一團的漢子們都站了起來,齊齊揮臂吆喝,“校尉,校尉,這邊,這邊!”
蕭琰側頭望過去,便看見赤果果的一群,煞是壯觀!好在當兵的都沒有贅肉,身材都還行,有幾個肌肉塊狀還挺漂亮的,不算傷眼。她揚了下馬鞭,往雪山的方向指了指,聲音傳過去道:“我去喂馬。”
“哎呀我們這是被馬給嫌棄了!”“好傷心!”“誰最臟攆出去!”“玩鳥的滾球!”……一團的人哈哈笑起來。
蕭琰騎馬走得老遠,還能聽見後麵的嘻哈打鬨聲。她微微笑起來,一夾馬腹,跑得快了些,可不想再被人遛著鳥招呼了。萬一看多了,以後起不了反應怎麼辦?一氣跑出了三十多裡,到了一座雪峰下。這裡卻不是那曲河的發源地,而是彙入那曲河的一條支流。
雪山下有樹林,河水從林中流出。蕭琰沿河往上走,河岸兩邊的林木枝丫伸到河水中,她停下來,讓赤風在這裡飲水吃草。
有歌聲從林蔭掩映的河水上遊傳下來,聽著還很遠,如果是一般人不會聽見。
蕭琰卻聽清楚了這歌聲,那聲音還挺熟悉。她嘴角微抽了下,牽了赤風往上走去。
越往前去林木越密,直到枝條幾乎將溪水完全擋道,這時歌聲已近在耳邊了。她停下來,往裡麵叫了聲:“安葉禧?”
歌聲一止。
“哎?”安葉禧驚訝又歡喜的聲音傳出來,“校尉,你來了呀?我在洗澡哦。你要一起嗎?”
什麼叫我來了呀,跟你有約麼?蕭琰翻了個白眼,“你昨晚不是洗過了?”
“那是木桶呀,怎麼洗得乾淨。”安葉禧笑嘻嘻的,“河裡洗才好。”
蕭琰有些無力,你河裡洗澡便罷了,唱什麼歌,不知道自己是女孩子麼?“……小心有人撞進來。”
“才不會哩!這裡林木這麼密,誰進來呀?除非和我一樣。若真是個男的撞進來,那還是菩薩安排的緣分了。哎呀,話說校尉你怎麼會來這?果然我和校尉是有緣分的嗎!”
蕭琰默了一下,“……你想多了。我來洗馬。”
這是嫌下麵的河水太臟嗎?
安葉禧撲哧哧笑起來。
過了一會,道:“校尉你要洗麼?正好和我一起鴛鴦浴哦。”
蕭琰無語了。自從安葉禧被她發現是女子後,和她相處就越來越沒有顧忌了。哦不,她是想勾引她——粟特人對男女之事向來開放,看對眼了就能滾一起,安葉禧不知她是女人,時時都想誘惑她。蕭琰原本打算收她做親兵,但發現她有勾引自己的意圖後,立馬歇了這主意,誰知道她會不會在自己沐浴時闖進來要和自己鴛鴦浴呢?
她嗬笑一聲,說道:“不用了。你自個洗吧。”她昨晚才在帳中洗過——在安葉禧過來她營帳蹭澡之前洗的——不打算在外麵洗澡,誰知道會不會被人看見呢?小心總是無錯的。
說著摸了摸赤風的頸子,拿了刷子給它刷洗鬃毛。
安葉禧就在那邊和她說話。
閒扯了一刻鐘,蕭琰提醒她,“彆洗久了,雪山下水涼。小心以後經痛、宮寒。”
安葉禧“啊呀”一聲跳起來,嘩嘩上岸,扯了布巾擦身子,“真的麼?”
蕭琰奇道:“你阿母沒告訴你嗎?”這是常識吧。
安葉禧擦身的手僵了下。片晌,道:“……我很小時候阿母就過世了。”
“……抱歉。”
安葉禧又笑起來,“這不是校尉的錯,抱什麼歉。”
她穿好緋色軍袍走出來,黑亮的頭發還滴著水,一邊走一邊用布巾擦著,臉上的膚色和露出的脖頸如峰巔的雪一樣白,鼻梁高挺,眼窩深陷,眼睛如水潤過的珍珠般,盈亮動人,又因雪白膚色不是平時的棕色,將深刻的五官襯得更分明,也更加美貌。如果被蕭繼看見,一定會在“非常漂亮”的前麵再加個“十分”。這是個十分、非常漂亮的美人。
蕭琰卻隻看了她一眼就專心刷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