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章 請安(1 / 2)

蘭陵風流 君朝西 11774 字 10個月前

次日卯時,蕭琰如常醒來,依然坐榻冥想兩刻鐘再起榻,但她起身後沒有再練刀,換上時世家郎君的寬袖大袍,帶了蕭季思,落鎖苑門,便往睿思堂給父親請安。

她住的景苑在國公府的東南,而睿思堂位於國公府的中軸線上,內桓門之內,兩地相距甚遠,但蕭琰腳程快,蕭季思是融合境初期,也跟得上她的步子,僅用了一刻鐘就到了睿思堂,這時還不到卯正。

蕭昡平時都是卯正起榻,這會正準備起榻。他目光清明,頭腦輕便,並沒有宿醉後頭痛眼昏的症狀,世家的醒酒方都不錯,當然跟他的內功修為也很有關係,恢複能力比普通人強得多。

蕭琰進入內寢時,便見四哥已經衣袍整齊的坐在月杌子上了,回頭對她和煦的笑,“阿琰來得早。”

蕭琰笑起來,“不及阿兄早。”

蕭琮和煦的笑,“阿兄就歇在寢居外室,你能比我早?”

蕭琰笑著上前,在父親榻前結實的在叩了三個頭,說道:“孩兒給阿父請安。”

蕭昡大笑,一伸臂將她扶起來,張開手由侍仆穿外袍,一邊笑道:“阿琰昨晚沒醉?聽你四哥說還在校場練了刀。”

蕭琰笑嘻嘻的道:“十四哥、十九弟都醉倒了。我還沒醉,隻是走路打晃子,去校場練了刀,就將酒氣逼出去了。十四哥、十九弟以後肯定不敢跟我拚酒了。”她說著眉毛飛起來,少年人的蓬勃躍然而出。

蕭昡哈哈大笑,顏容很是歡暢。

兄弟幾個感情好,他心裡高興。嗯,不對,是兄妹……他有時會忘記十七是他女兒不是兒子;但這有什麼要緊,反正都一樣。蕭昡心裡高興的想著,完全沒覺得把女兒當成兒子有什麼不對,反正阿琰以後是要娶郎的,她生的孩子也是蕭家的孩子,跟兒子有什麼兩樣?就跟老七一樣,蕭家就認為她是兒子,嗬嗬。

蕭琰接過侍仆手中的麵巾,遞給父親洗臉,又遞牙刷子,漱盅,端漱盂,很是殷勤。蕭琮在旁邊攏著袖子笑。蕭昡心裡很受用,刷牙漱口後卻擺手道:“好了,阿父知道你孝順,以後不用你做這些事。你都做了,阿順他們該哭了。”蕭平順、蕭平福幾個貼身侍仆在旁邊笑著,說“這是小郎君的孝心”。

“得了,孝心不在這上頭。”蕭昡揮手道,“你們幾兄弟要是人人都表現孝心在這上頭,阿父可不是享福。侍候人的精細活兒,你們做不來。心意到了就成了。阿父收下了。”說著又一笑,摸摸蕭琰的頭。

蕭琰頭上綰髻沒戴襆頭,隻插了那隻沉水木的簪子,又穿了身月白色的素袍,秀挺玉立,十分清爽。蕭昡看著就喜歡,隻覺自己這個兒子,嗯不,女兒,怎麼看都是好的。

父子三人出到外室說話,又除了外袍穿了靴,隻著中衣到庭院裡打慢拳。這是道家養生的拳法,強身健體,蕭琮每日都要練。回到外室又淨麵淨手,各穿回外袍。蕭昡問了蕭琰的文課,正指點時,蕭璋到了。

蕭璋進屋見到蕭琮時沒吃驚,往常老四也總是先到的,但一轉看見蕭琰,頓時吃了一驚,這是……蕭十七?

想起宗廟裡那個大紅疙瘩臉,蕭璋眼睛都抽搐了。

“咳!”蕭昡重重咳了一聲。

蕭璋立即回神,向父親叩頭請安。

“這是你十七弟。”蕭昡端著臉道。

“十七見過二哥。”蕭琰起身向蕭璋行了一禮。

蕭璋嗬嗬一笑,心裡抽搐了幾下,雖然男人不像女人那般重臉,但見這麼一個跟自己不對付的兄弟俊美風質勝過自己,還是不爽氣的,壓抑著心裡的不喜,抬手向蕭琰回了一禮,“十七弟好容貌啊。”

稱讚一個男人容貌要看是美意還是諷意,蕭璋這稱讚顯然不是美意。

蕭琰卻似沒聽出他的真意般,不客氣的誇讚自己:“我容貌好,內在也好,這叫內外雙修。”

蕭琮清聲笑出。

蕭昡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蕭璋心裡氣得一哼,麵上卻不顯,仍然一臉溫和,看著蕭琰的表情,倒似在包容這個小弟般。

蕭昡心裡暗歎一聲,老二聰明才智都不差,卻缺了些氣度;兄弟之間的相處,也缺了真性情。

他心中雖有決斷,卻難免為兒子的表現失望,斂了下眼,問起蕭璋的文課。

約摸一刻鐘,蕭琤、蕭玳兩兄弟前後腳到了,往常他們也是掐著這個時辰到。兩人在院子外麵就你一肘我一拐的,大約是在清算昨晚醉時蕭玳壓在蕭琤身上的事,進屋後才規矩了,正準備向父親請安,發現屋內多了一人。

蕭琤“啊”一聲叫出,瞪圓了眼,隻覺得蕭十七果然是母親說的又長俊了,心裡氣哼哼的兩聲,轉念想到這是自己親弟弟,不是什麼賤婢生的,心裡又得意起來,覺得果然是咱家的種,就是不一樣。

蕭玳和蕭璋一樣,也是頭回見到蕭琰真容,想起宗廟那張臉,就覺得,真是天翻地覆!

蕭琤瞪了蕭琰一眼,上前給父親叩頭請安。

蕭玳一醒神,跟著上前跽坐叩首,問父親安。

兩兄弟起身後,又向在座的兩位兄長行禮。

蕭玳又向十七哥行禮,目光還是挺驚奇,似乎想不到隻是幾個瘡去了,居然就大變樣。

蕭璋在一邊嗬嗬笑,“十九弟,這才是你十七哥的真容啊。”咬定“真容”兩字,暗指蕭琰在宗廟欺祖,心不誠。

蕭琮溫煦一笑,道:“阿琰臉上才養好不久。這般俊貌,總要不留疤才好。”

蕭琤抬起下巴,“蕭十七不戴麵具,可把人羞死了。”說著斜起眼看蕭璋,那樣子隻差沒說“我弟就是俊,你嫉妒怎麼的?”

蕭琰心裡噗哧一聲,覺得以後要好好待十四哥……嗯,揍他的時候少揍幾拳好了。

蕭玳認真打量蕭琰一會,陰沉卻不失俊美的臉龐上突然流露出同情,“十七哥頂著這張臉出去,是要被扔果子的。”

“果子還好,就怕扔手巾啊……”蕭琤一臉心有餘悸,“五顏六色的,各種香味,往你臉上飄。”這種經曆,真的不想再有!他再不去長柳堤了。

話剛說完,就見父親危險的眼神看過來,他“啊哈哈”一笑,說“我去給阿母請安”,扭身便跑了。

蕭昡冷笑一聲,峻嚴的目光從大兒子、二兒子身上掠過,“十四去過長柳堤?”

蕭璋落井下石,一臉不知情,“孩兒不知道。約摸是十四弟想過過鮮,被幾個堂兄弟攛掇著便去了。”和蕭琤混一起的都是一路貨色,見了他也沒個尊敬的樣子,蕭璋不介意順手給他們上上眼藥。

蕭琮的聲音清朗潤澤,聽著就讓人心情舒緩,“阿父莫著惱,不是什麼大事。十四性子有些躁,卻是知曉利害的,不會亂來。應該是少年心性,有些好奇,和幾個兄弟一起去看看,然後……”他笑,“約摸是被那些娘子的熱情嚇回來了。”

蕭昡想起蕭琤方才的臉色,忍不住哈哈一笑,這事便揭過去了。又一想兒子今年十八了,也該物色媳婦了,琢磨尋個時間和安平說說兒子的親事。

蕭琰心中好奇,低聲問身邊的十九弟:“長柳堤是什麼?”

蕭玳答得乾脆利落:“花街柳巷。”

蕭琮想掩蕭玳的嘴,這種地方,讓他心思純淨的妹妹聽了,簡直汙耳朵啊。

蕭琰噗一聲笑,說:“那有什麼好玩的。十四哥是去看人啊,還是被人看啊?”不是自傲,他們蕭氏子弟,無論郎君娘子,都是男的英俊女的貌美,去花樓那種地方,真不知誰占誰的便宜了。

蕭玳一咧嘴,抖了下眉,向他“哥”做了個“同感”的表情,“有這時間還不如摸刀。”他摸了摸腰間的橫刀。就算在家裡,他也總是穿窄袖修身的圓領缺胯袍佩刀,除非是必須穿寬袍大袖的場合。他胳膊肘一拐蕭琰,“打一架?”他說的是朝食後。

蕭琰搖頭,“朝食後我要去給母親請安。”

蕭玳失望的摸了下刀。

這廂父子三人聽見他倆的對話都很無語。

什麼叫“去看人啊,還是被人看啊”?——他們蕭氏子弟難道還是被花樓娘子給調戲了?

仔細一想,是這個理,蕭昡父子三人其實也是這麼想,隻是沒像蕭琰表達得那麼直白。

蕭氏的郎君可以去這些風月場所逛一逛,但不允許和裡麵的女人有什麼瓜葛。喜歡美人,納姬妾就是了,何必去這種不乾淨的地方。至於蕭氏的小娘子,更不許去了,那些小倌不知多少人用過,前麵後麵都不乾淨,蕭氏的娘子怎麼能沾?一起滾床榻,可不是隻看臉,“乾淨”是第一等要求,不隻身子乾淨,出身也要乾淨。越是高門的世家,越是這樣教養子弟,在這種地方尋歡有*份,看看歌舞娛樂一下是可以的,身體交流就不必了。

“長柳堤”的話題就被撇過去了,蕭昡問了蕭玳的文課,便到了朝食的時辰。起身去西閣,淨手用食。

用完朝食,蕭琮依舊與父親一起去大都督府處事,蕭璋回麒武軍,蕭琤和蕭玳有三日假,不需要去驍騎軍。蕭琰已解了軍職,蕭昡讓她在家中休養幾日,“陪陪你母親、祖母,嗯,還有商娘子,撫養你這麼多年,也該儘心。過幾日,再去見你勰叔祖。”蕭琰恭聲應是。

在睿思堂外分道,她去盛華院。

蕭玳沒有去盛華院。安平公主不待見他們,從小就免了一乾庶子庶女的請安禮。蕭玳覺得省事,對嫡母沒什麼怨言,不待見的人就不見,多正常的事,換了他,也這麼乾,見麵說些“母慈子孝”的話,他還覺得虛偽。

“走了。”蕭玳向蕭琰揮了下手,便帶了侍廝往外走,準備找幾個堂兄弟“切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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