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三人沿著林蔭路溜了食,便道彆各回各院。蕭琰照舊是睡前練刀,然後回房沐浴更衣,再上榻冥想,摒去一切浮思,安然入睡,一夜無夢。
次日依舊卯時起,榻上冥想,起榻練刀,之後沐浴更衣,正準備去九哥院中用朝食——昨晚說好了的,以後正食都在他那裡用——但才出正房,就見蕭季思拿著份刺帖進了院,稟道:“郎君,門閽報來帖子,秦國公主府邀您今日午時赴宴。”
蕭琰嘴角一抽。
秦國公主就是李毓禎,因攻滅吐蕃有功,班師回朝後就被聖人冊封為秦國公主。
蕭琰心想,李毓禎的動作倒是真快,一想到要去見她就覺得頭痛。
安葉禧侍立廊下“啊呀”一聲,一對漂亮的深眸睜大,“秦國公主?噢!對!是郎君的親表姊!在邏些還一起共戰過呢!難怪邀帖來得這麼快。”說著就竄到了蕭琰身邊,眼睛溜溜的向她拋媚眼,“郎君,帶我去呀——”呀字很是綿長,還拐著彎兒,蕭季思覺得腸子都要絞得打結了。
蕭琰打量了一下安葉禧雪白膚色的漂亮容貌,雖然束了胸,但多看幾眼就能看出是個女侍衛,略略遲疑了一下,又覺得沒什麼,便點頭道:“我隻帶了你們兩名侍衛進京,出門當然要跟著。”
“哎呀郎君你太好了!”
“太好了也彆想占我便宜。”蕭琰揮臂擋下她的“驚喜”撲上來。
“哼,討厭!”安葉禧跺一下足,歡天喜地的叫菘藍,說要沐浴熏香換漂亮衣裳。
蕭季思被她那聲柔膩的“討厭”叫得頭皮還發麻著,便聽見這一句,眼角又狠狠抽搐了一下:到底是誰去做客呀?
蕭琰哈笑一聲,“小安不會穿襦裙出門吧?她的槍怎麼拿?其實她該用鞭子,在腰間一纏,哈!”
蕭季思默默抹了把汗:郎君,其實她不是您的侍衛,是被你縱著養的小娘子吧?
蕭琰去九堂兄那裡用了朝食,和三位堂兄說中午去秦國公主府。
蕭繼在吐蕃時就知道她與晉陽公主有交情,這會也不意外她剛入京就接到公主的邀帖,笑著道:“還想說一起去東市逛逛呢——下次再約阿弟。這會時辰已不早,阿弟回去準備一下,就該出門了。公主的長樂坊離咱們永興坊不遠,不過騎馬也要一刻多鐘,阿弟最好巳正一刻就出府。頭回去公主府上做客,去得早總比遲好。”
蕭縑和蕭瑢也囑咐了幾句,蕭瑢還問她要不要帶幾個分茶調酒侍琴的侍女過去?
蕭琰趕緊說不用了,心想這次去見李毓禎不吵起來就是好的了,帶那麼多人過去做什麼?當真的赴宴麼?她心裡哼一聲。
和三位堂兄道了彆,她回到金粟軒,便見安葉禧換了一身大翻領的時興胡服,下身是斜紋燈籠褲,腳上是尖頭翹起來的小皮靴,頭上戴著尖錐帽,漂亮,英氣,又時尚。便笑著點了點頭,“不錯,很好看。——咦,這是你的槍?”
安葉禧的槍是蕭承智幫她設計的,可拆成兩截,平時裝在槍鞘裡係腰上,看起來就是一柄橫刀的長度。“……這是頭回拿出來用。怎麼樣,郎君,好看吧?”她樂滋滋的顯擺。
“郎君當然是好看的。”蕭琰調笑她一句,然後在她瞪目的眼神裡點頭,笑道,“不錯。蕭承智待你挺不錯嘛,小安,繼續努力呀。”一副“我看好你勾搭成功”的表情。
安葉禧啊呀撲上來,“郎君我對你一往情深、癡心不二呀!”
蕭季思默默扭頭。
笑鬨幾句,蕭琰便換了身寶藍地小窠花紋的圓領缺胯袍,係了秋水刀,戴了垂腳襆頭,留下菘藍守院,隻領著安、葉二人出了門。
蕭府的外府門也開在坊牆上,策馬出了永興坊沿著東直大街往皇城北走,過永興坊後折東,進入與永昌坊相間的通化大街,才往前沒行多久,就見李毓禎帶著尉遲亭和連城兩人,騎著馬從東麵過來。
“蕭悅之,我們有好多秋沒見了。”李毓禎笑悠悠的騎馬過來,穿著一襲交領纏枝花紋的寬袖紫袍,同色的嵌玉革帶勾勒出勁健的細腰,太阿劍懸在她腰側,瀟灑俊麗,一頭烏綢般的長發沒有綰髻係冠,梳了條黑亮的長辮垂在身後——正是駟堂兄說的今年長安流行的“垂尾辮”,看起來很是颯爽明朗,卻因了她那雙薄涼的眼睛,和漫不經心的神情,襯出一種反差的魅力,十分吸引人。
蕭琰也看得愣了下神,立即下馬,叉手行了一禮道:“蕭琰見過秦國公主殿下。”佯作沒聽見她說的“好多秋沒見”。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好多秋就是好多三秋。
蕭琰心裡直抽,暗想去到公主府就還她命牌,再要回自己的命牌,然後走人。
安葉禧和蕭季思趕緊跟著下馬,心裡都吃了一驚,立在蕭琰身後長揖彎下身行禮,均想:這就是太子嫡長女!未來的儲君啊?!
在晉陽公主被聖人冊封為秦國公主後,天下人都知道,等太子登基為帝後,這位就是太子殿下。因高祖和太宗都是封秦王後為太子,之後秦國不封王;仁宗後明宗為帝,封嫡長女高宗為秦國公主,之後冊太子,此後秦國不封公主。當年高宗武皇帝冊封嫡長女世宗為秦國公主時就笑說:“凡冊秦王,天下人便知要立男太了子;凡冊秦國公主,天下人便知要立女太子了。”遂成定例。
而今,大唐又要有一位女太子了!
安葉禧忍不住微微抬頭,想偷覷一眼這位未來的太子殿下、未未來的帝國陛下。
李毓禎已經騎近蕭琰身邊,下了馬看著她笑,說:“蕭悅之,想我了麼?”
正提了膽子要上瞟眼角偷覷一眼未、未來陛下的安葉禧眼眸一下瞪大:公主殿下這什麼意思?噢!……難道對咱們郎君有意思?
忍不住一下抬了頭。
連城和尉遲亭已經下馬向蕭琰行禮,心裡直個抹汗:公主,咱能換個地方談情麼?
蕭琰戴著麵具繃著個聲音,道:“沒想。”
李毓禎毫不著惱的樣子,“我知道,你想我也會說不想。”
蕭琰很無語,但當著侍衛婢女的麵,她自不會反駁去落李毓禎的麵子,要吵架或捋袖子乾架也得是私下裡來。
李毓禎目光一斜,便看見了呆著臉的安葉禧,微咦一聲,“蕭悅之,你這個女侍衛很是美貌啊——粟特人?”一眼就看出她是女人。
“嗯,粟特人,昭武九姓的安姓。”蕭琰挺懷疑她是不是聚精於目透視人家了。
李毓禎輕笑一聲,斜她一眼,傳音入她耳:【我才不看彆的女人的身體。】言下之意:隻看你的。
蕭琰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
李毓禎向她挑挑眉,像是情人的親密,又像是勾人的味道。回身上馬,道:“走吧,咱們回公主府。”
蕭琰哼她一聲,“誰跟你是‘回’,我是去。”說著也上了馬。
李毓禎含笑看她,傳音:【長樂坊,難道你不是回?】
蕭琰心口猛地一跳,眼睛直勾勾看她,“你是說……”
“走。”李毓禎一笑策馬出去。
蕭琰緊跟而上,心怦怦的跳了。
是去見……她嗎?
作者有話要說:備注:
叉手行禮:兩手相握,左手在上、右手在下,用於見麵、作彆或者答話。——所以不是兩手交叉手指。
但“叉手至胸前”則是:“兩掌對合於胸前,微微交叉手指”——這也叫“叉手不離方寸”,恭聆長輩問話和教誨時就用這個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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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蟲,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