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琰便帶了安葉禧入府。她留下安葉禧當然有她的考慮,以後她經常在母親這邊出入,身邊總得有個從人,而安葉禧是她的人,不是蕭家的人,在母親府裡應該是無妨的。蕭琰當然不是防備蕭氏,但母親畢竟是李氏的公主,而且是明麵上已經身故的公主,這邊的事情就不方便被外人知曉,她必須保證身邊的人與蕭氏沒有牽扯。
蕭琰初一離府時說過初八再過來,李翊浵前幾日還在宮中,今日便回了府。她穿著銀狐大氅內著紅色的襦裙親自到玉照院門口接了女兒。
安葉禧見到她就癡愣了,被蕭琰回手拍了一巴掌醒過神來,臉紅紅的向這位看不出年齡的傾城貴人行禮。
“她就是你的侍從?”李翊浵聲音清脆的笑道,“長得不錯,挺美貌。”
蕭琰笑嘻嘻道:“她叫安葉禧,是粟特人,我在軍中選的親兵,現在是我的侍衛了。”這話就是告訴母親這個侍衛與蕭家無關。
李翊浵又清脆的笑起來,跟在蕭琰身邊的人她自然有辦法讓他們“可靠”,但女兒有這份心意卻讓她高興,連帶對安葉禧也有了一分悅色,和顏問了幾句便讓侍女帶她下去了,交流一些應該讓她知道的事。
李翊浵帶著女兒去了花房。
花房就是蕭琰曾經讚過其名的澄空見性堂。
這是一個頂棚架玻璃的花房,所以名曰“澄空”。
花房裡已經盛開了黃色的迎春、紅色的山茶和綠色的春蘭,還有粉紅、朱紫的報春,金盞銀台的水仙……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李翊浵給她講每種花的習性:“……要畫花,就要懂花。不明花性,畫出的花怎麼說見性呢?”
蕭琰覺得母親懂的真多,去的地方也多,每一種奇趣的花聞她都聽得津津有味,末了感歎笑道:“阿娘可以與嵇毫丘一樣,寫部花卉狀了。”
嵇毫丘即西晉時的嵇含,號毫丘子,後人稱嵇毫丘,出身譙郡嵇氏,是“竹林七賢”之一嵇康的侄孫,曾經任過南海郡太守,即大唐的廣州刺史,在任的時候悉心諮訪,將嶺南一帶的草木果竹分類做筆記,寫成了一部《南方草木狀》。蕭琰在四哥的書房中曾翻閱過這部雜書筆記,她完全覺得阿娘可以寫出一部比嵇毫丘更好的著作。
李翊浵顏容明媚的笑起來,說道:“我高興了,可以寫一寫。”
蕭琰點頭,笑道:“阿娘喜歡就寫,不喜歡就不寫。”
她越與母親相處,越發覺得母親博學廣聞,多才多藝,也更加了解母親性子,她成為樂道、畫道、書道、篆刻大家,不是因為要學藝,也不是要陶冶情操,隻是因為她喜歡而已。她製造樂器,譜新曲,跳舞,唱歌,精研美食,蒔花弄草,構造園林,等等,懂得這麼多的正藝雜學,都是因為做這些能讓她快活。如果寫書讓她快活,那就寫;如果不快活,那就不寫。
母親的道,就是悅人生之道。
李翊浵就著侍女端的陶匜洗了手,牽著女兒出了花房,笑道:“你阿公希望我一生長樂未央,所以我笑悅人生。阿娘也希望我的寶樹‘子悅無央’,一生快活而行,無論武道還是其他,都是心悅而為,不是為了任何人或任何事,隻是因為,自己喜歡。”她側眸看著女兒。
蕭琰和母親的眼睛對視了一陣,她抬頭看向天空,良久,回眸對母親道:“我會遵循本心而行。或許不會像母親這般恣意,但我不會為任何人、任何事,迷失了自己。”
李翊浵抬手摸了下她的頭,傾過身去,吻在她的眉心,“阿娘相信你。不要為任何人,任何事,舍棄了自己。”
蕭琰沒有明白母親後麵這句是什麼意思,但她能感受到母親對她深切的關愛,伸臂抱住母親道:“我還要陪著阿娘笑悅人生呢,怎麼會舍棄自己呢。我會珍惜自己的,阿娘放心。”
李翊浵笑道:“好。”心裡籲一口氣,時日長久,她就算不能消減墨尊對女兒的影響,卻能一點一點影響女兒對人生的看法。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較忙,評論後麵抽空再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