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八章 主使(1 / 2)

蘭陵風流 君朝西 10176 字 10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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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帝則?”蕭琰抬了下眼。

&nbsp&nbsp&nbsp&nbsp但凡世家,都有一套家主規程,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包括怎麼培養繼承人,都有先人立下的規矩,以及總結的經驗。越是傳承久遠的大世家,就越重視這樣的規程。既然世家都有家規,更遑論本身就是從世家而來的李唐皇室了,有“帝則”之類的帝規一點都不奇怪——沒有才令人奇怪。

&nbsp&nbsp&nbsp&nbsp但涉及到如何挑選繼承人,世家和皇家還是大有不同的:世家更尊重“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的古製,而皇室在這上麵是有變通的,否則也沒有儲位之爭了。包括蘭陵蕭氏也是如此,建立大梁朝成為皇室後,傳承的八位皇帝就有三位不是嫡長——這三位嫡長皇子:一位死於廢儲,一位死於奪嫡而起的憂懼病逝,一位年及七歲就死於後宮爭鬥。

&nbsp&nbsp&nbsp&nbsp四哥蕭琮給蕭琰講大梁覆滅之因時曾道,一個王朝覆滅無外乎“內憂外患”,蕭梁覆滅的“內患”,其中就有爭儲之因,曾經的南朝甲姓世家袁氏和殷氏就是傾落於爭儲中,大批文武官員的起落也動蕩了國本,埋下了滅國禍患。

&nbsp&nbsp&nbsp&nbsp所以蕭琰對大唐皇室的帝位傳承是暗懷驚歎的:除了太宗朝外,其他朝的帝位傳承都相對平穩,當然風浪肯定有,尤其還經曆了四位女帝,明宗和高宗的皇位更是踏著鮮血,但是這些鮮血更多是來自於她們女子的身份,以及皇室與世家的權力之爭,而不是皇子爭儲;太宗之後,曆代皇子爭儲的風浪都被皇帝掌控在可承受的範圍內。這是如何做到的?

&nbsp&nbsp&nbsp&nbsp這應該就是李毓禎所說的《帝則》吧?

&nbsp&nbsp&nbsp&nbsp但這是帝王家的秘事,儘管蕭琰心中好奇如貓抓,卻也知道,這不是她應該知道的事。

&nbsp&nbsp&nbsp&nbsp她歎了口氣,道:“你還是彆往下說了。”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為什麼篤定齊王不是主使,除了十三匣弩這個破綻外,另外的破綻肯定是與這個《帝則》裡定下的皇位繼承人規則有關——蕭琰卻不想知道了。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看著她,那雙薄冰質的眸子泛著幽邃的光,唇角微挑,似乎是抹笑意,又似乎帶著莫測的意味,“真不想知道?”聲音裡帶著笑意。

&nbsp&nbsp&nbsp&nbsp“……不想。”蕭琰心裡道:我又不是你們李家人。就算是李家人,除了有爭儲實力的皇子外,其他人也不會被皇帝提點吧。

&nbsp&nbsp&nbsp&nbsp卻被李毓禎伸出一根手指點在唇上,聲音低笑,“我告訴你,那就是無妨的。”微笑說出三字,“我信你。”

&nbsp&nbsp&nbsp&nbsp蕭琰卻被這三字嚇得發毛,涉及到帝位傳承,這絕不是“信任”就能向外人道出——李毓禎也絕非這等不知輕重的人。心裡總覺得李毓禎又在算計什麼。一抬手拿下她手指,眼睛看進她眸裡,卻看不透那如淵的幽深,頓時皺了眉毛,道:“你……又想做甚?”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笑容如花,“你怕什麼,我總不會害你。”

&nbsp&nbsp&nbsp&nbsp蕭琰哼哼兩聲,你是不會害我,算計我可不會手軟。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說話間脫了軟趿,盤膝坐在榻上,伸手握了蕭琰的右手。蕭琰便待掙開,卻見她在解自己手背上紮的蝴蝶結,倒合了她心意,一時遲疑,便沒抽手。李毓禎已經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秘密,總起來就三樁。第一,謀逆者不可取。這不消多說,本朝皇子也沒犯這個罪的,就算栽贓陷害也是蠢人乾的事。第二,叛國者不可取。太宗朝爭儲的四皇子中,就有三位倒在這上麵:魏王、燕王私賣軍器給燕周和烏古斯汗國,以換取爭位的銀錢;趙王勾結外族,刺殺魏王,以此除掉爭儲最有力的對手——這都是犯了叛國罪:三王均被賜死。正因諸皇子爭儲不擇手段到沒有底線,太宗痛定思痛,汲教訓,親手立詔《帝則》,定下規矩:皇子一旦犯了《帝則》中所禁之罪,終身不得赦免,就算彆無皇子可立,也須過繼皇嗣而不可立罪子。

&nbsp&nbsp&nbsp&nbsp“第三樁,害民者不可取。這一樁就是因事而論了。像你說的吳王——章宗的長子,當時是敬宗為太子的最有力的爭儲者,論聰明、才學、能力都非敬宗可及,但他就犯了‘第三’:指使戶部左卿勾結下麵官員,挪用治淮修堤的六十萬兩銀,拿來豢養死士,收養門客。因為河道禦使巡查淮河大堤發現及時,上報朝廷將偷工減料的河堤重修,還未沒有造成洪水破堤的危害,章宗召進吳王責其罪賜其酒,吳王的‘眼疾’就是這麼來的——雙目失明就是章宗對他的懲罰:凡是犯了這第三樁的,可不是降職、降爵或罰俸祿了事,必是要其再無爭儲之資格。若是吳王之罪引致了洪水衝垮大堤發生水淹百姓的慘禍,就不隻是失去一雙眼睛了。”

&nbsp&nbsp&nbsp&nbsp蕭琰聽得入神,她明白了李毓禎為何篤定齊王不是主使者。

&nbsp&nbsp&nbsp&nbsp便聽李毓禎繼續說道:“我們大唐立儲尊重立嫡長的宗法,但是,也不是必然。嫡長作為第一順位的繼承人,會得到最多的資源,但如果嫡長不適合為帝,那儲位也會改變。所以,立儲第一看出身,但最終結果還是得看個人。

&nbsp&nbsp&nbsp&nbsp“太宗立下《帝則》,就是將儲位列為‘可爭’。因為這是人之私欲,天下至尊的位置哪個皇子不想坐?端看有沒有出身和實力野心,所以,爭儲是不可能禁沒的。與其讓皇子們為儲位爭得頭破血流,鬥得烏煙瘴氣,倒不如將它擺在明麵上,定下規則。

&nbsp&nbsp&nbsp&nbsp“何況,爭儲也不是沒有益處:如果嫡長子不適合為帝,將他放在皇位上不僅禍害他這一代,還要禍害下一代。但聰明人能將本性掩得很好,而在鬥爭中卻能顯露出一個人的本性。爭儲,其實也是在考驗爭位者能否堅守成為一個帝王的底線。”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眉毛微挑道:“所以,齊王叔可以派死士刺殺我,如果我死了,那是我不夠強;可以泄露我的行蹤讓外敵刺殺我,這叫借刀殺人;但是,齊王叔如果聯手外族刺殺我,那就是罪犯第二樁‘叛國’——按《帝則》的規矩,不是處死也是圈禁至死。齊王叔不會沒有腦子去犯這個大不韙。”

&nbsp&nbsp&nbsp&nbsp蕭琰不覺有些出神,李毓禎說到齊王還稱他一聲“叔”——以她的性子,對屢屢刺殺她的人還保持了一兩分禮敬,可見齊王必是有讓她看得上眼的地方。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邊說話間已解了蕭琰右手的繃帶,淨白的手指輕握著她,唇角噙了分笑意,徐緩的聲音道:“幕後主使者以為將刺客扮成吐蕃人是‘欲蓋彌彰’之計,以此算計齊王背黑鍋,卻不知這是最大的破綻,齊王如果要掩蓋刺客的身份,那是絕不可能扮成吐蕃人——雖然吐蕃已經歸屬大唐,但與缽教餘孽勾結的吐蕃人那還是屬於‘外敵’。”

&nbsp&nbsp&nbsp&nbsp蕭琰不自覺的點頭,她方才想明白的也正是這一點,瞬間腦中靈光一閃,不由脫口道:“幕後主使者難道是外族?”隻有外族才期望大唐亂起來!

&nbsp&nbsp&nbsp&nbsp她和李毓禎說的“外族”不是指漢族以外的其他族,而是指大唐的“外敵”!

&nbsp&nbsp&nbsp&nbsp——是北麵的燕周,還是東北的烏古斯汗國?

&nbsp&nbsp&nbsp&nbsp她心裡忖道:歐羅頓和大食可以排除,那些刺客的相貌不似這兩個帝國的人;但也說不準,吐蕃人的長相除了兩腮有高原曬紅外,和漢人長相沒有多大差彆,有些突厥人的長相倒捯倒捯也能作出來,沒準那些刺客是突厥人,而和突厥人勾勾搭搭的大食也未必沒有牽涉在內。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含笑看著她,在蕭琰出神之間,白皙修長的手指已經在她手背上摩挲了幾下,然後就手指靈動的將蕭琰的繃帶又纏上了,還紮了一模一樣的蝴蝶結。

&nbsp&nbsp&nbsp&nbsp蕭琰回神過來很無語,看著她道:“……你這是玩呢?”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笑得挺端莊,“我這是調戲你,你沒看出來?”

&nbsp&nbsp&nbsp&nbsp蕭琰:“……”

&nbsp&nbsp&nbsp&nbsp將調戲說得這般正經又理所當然,真是……蕭琰都不知道怎麼說她了。

&nbsp&nbsp&nbsp&nbsp她眼睛翻了一下,很想抬起“熊掌”拍過去,板起臉道:“說正事。”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伸手往榻裡取了個隱囊,側轉身子墊在自己身後,和蕭琰並肩斜倚著,嗅著她身上的藥味心情極好,側轉了頭說道:“應該是燕周人在後麵策劃,八/九不離十。利用各種身份,潛伏在中原,雖然靖安司一直在搜捕各國的諜作,但潛伏深的,始終沒挖出來。這次刺殺倒是個好機會,釣出了他們這麼多登極境後期……”

&nbsp&nbsp&nbsp&nbsp她用了“釣”字,蕭琰還會不明白?嘴裡哼哼:“你就把我當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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