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在禦史大夫、蔣國公謝迥的書房裡,這位陳郡謝氏的家主也在問溫國公王休:“修之還在猶豫?”若不是猶豫,在他當殿參杜策的時候,他的副手,身為禦史中丞的王休就不會保持緘默了。單從利益來講,壓下杜氏,對謝氏和王氏在京中的利益都是有利的,而王休保持緘默的唯一原因,隻可能是琅琊王氏對未來的立場還猶疑不定。
&nbsp&nbsp&nbsp&nbsp溫國公端著茶,攢著眉,一直到茶盞涼了,起身告辭,也未有明確的答複。
&nbsp&nbsp&nbsp&nbsp如崔裴、謝王這兩對家主的高端對話在各個世家主之間都發生著。因為梁國公蕭昡在河西的雷霆一擊,便將以前隱伏的暗潮如浪般攪動起來,而暗隱的棋局也往明麵上浮動,讓各個世家主都無法安坐,不論已經站位的還是猶疑不定的,都麵臨著無法安然的壓力。
&nbsp&nbsp&nbsp&nbsp無論如何,棋局已顯,沒有誰能置身其外。
&nbsp&nbsp&nbsp&nbsp京兆韋氏的反應,似乎比京中哪一個世家都快,在杜策貶官旨意下來的第二天,韋氏就在樊川彆院召開了一次重要會議,參與會議的都是族中骨乾,也有幾位被視為父輩接班人的年輕俊才子弟,其中有韋蘊的長子韋應齊,代替父親出席。
&nbsp&nbsp&nbsp&nbsp主持會議的是韋氏家主、文登郡公韋蒼,今年五十有二,是韋蘊一母同胞的長姊,因為韋蘊擔任高階武將之故,按朝廷的回避製度,韋蒼不能任三品及以上文職官,也不能任三省官和各部寺監長貳官以及諫官禦史官,遂之前隻在國子監教學,任正五品的國子博士,而韋蘊升任正二品安東都護後,更是避嫌上表請辭,隻掛了一個正三品的金紫光祿大夫文散官職,隻領俸祿不任職事了,但這絲毫不損這位女家主在韋氏的威望和德望,反而更得擁戴,但觀她說話時人人均以肅敬神色傾聽便知。
&nbsp&nbsp&nbsp&nbsp“……杜氏這幾年,借著杜鬆茂(杜筠)在賀州任刺史職,對河西道的利益插了不少手腳,難免礙到了蕭氏的眼。梁國公出手對付杜氏,是早晚的事。但選在這個節骨眼,就令人深思了——按理說,借著讖言這件事,蕭氏在暗中推波助瀾,更有利於渾水摸魚,梁國公卻是雷霆出動,逐杜氏,平謠言,助了聖人一臂之力。這件事顯露出來的,是蕭氏的立場。”
&nbsp&nbsp&nbsp&nbsp蕭氏與皇室的關係微妙哪個世家不知?
&nbsp&nbsp&nbsp&nbsp梁國公蕭昡不扯聖人的後腿就好了,還與聖人聯手?
&nbsp&nbsp&nbsp&nbsp這不得不讓人猜測梁國公是否與聖人達成私下協議——韋家的人當然也這麼想。
&nbsp&nbsp&nbsp&nbsp如今聽家主這麼一講,那就是確定了他們的猜測!
&nbsp&nbsp&nbsp&nbsp但聖人與梁國公到底達成了什麼協議?韋家的人心裡都如貓兒抓似的,各種揣測,但肯定不是河西建國——嗬嗬,聖人還沒老糊塗。
&nbsp&nbsp&nbsp&nbsp韋蒼當然知曉個中隱秘,但這盤棋,以天下為局,卻不能與天下人說,族裡人應該知道的,是他們韋氏的利益,以及為了利益,他們韋氏應該的站位和接下來行動。
&nbsp&nbsp&nbsp&nbsp“……局勢明朗,各個世家都要選擇站位。我們韋氏之前行的是中立之策,不倒向太子,也不倒向齊王,隻效忠聖人。而今聖意明確,聖人這方即太子,即秦國公主。聖人對偽讖言的態度,對杜氏的嚴厲處置,都明確了這個聖意——未來決定大唐帝國前途和命運的,將是這位秦國殿下。我們韋氏,也必須重新站位。”
&nbsp&nbsp&nbsp&nbsp韋蒼這一代的策略是不參與爭儲,如今聖意明確在秦國,按照家族的利益,選擇站位秦國公主就是必然的——除非齊王有翻盤的機會。但如今皇族之下的第一世家蕭氏都已選擇秦國公主,加上一直支持太子,立場明確的清河崔氏、陳郡謝氏,以及以聖人立場為立場的慕容氏、獨孤氏,更多的世家都是如韋氏般中立,如今在聖意明確下誰會選擇齊王?而堅定支持齊王不變的世家能有幾個?齊王翻盤的機會實在微之又微。韋家人覺得,在如今這種明朗的形勢下,選擇秦國公主是不需要多猶疑的。
&nbsp&nbsp&nbsp&nbsp至於未來的君主是女性,韋氏人也沒什麼猶疑的,他們的家主不就是女家主?!——正是這位女家主,讓他們京兆韋氏一步步走得穩,明麵上看起來沒有老對頭杜氏風光,但獲得的實利絕不少,如今杜氏因爭儲而敗,恰是見證了他們家主“不爭儲”的遠見睿智。
&nbsp&nbsp&nbsp&nbsp“……如今杜鬆茂入獄,杜氏已失一臂;杜正謀(杜策字)被貶黔安道,遠離京兆,一南一北,相隔幾萬裡,對京兆必定掌控不足……杜氏人心不穩,而這,正是我們韋氏的機會。”
&nbsp&nbsp&nbsp&nbsp韋杜是京兆兩大本土世家,祖業在長安,根基在京畿道,如今杜策被貶遠離京畿,就算他掌控力再強,也有鞭長莫及之危,久而久之,不說對外部應變,內部人心也要出問題了。
&nbsp&nbsp&nbsp&nbsp韋家人都興奮起來,恨不得立即行動,將杜家的商號、渠道、人才都搶過來。世家之間便是如此,因為利益,既有聯合,也有對立,但同出京兆的韋杜,卻是對立多過聯合,如今有機會踩下杜氏,吞吃其利益,在座的韋家人當然都很高興,但沒有人知道這個“站位”選擇的一個機會與凶險並存的前路。
&nbsp&nbsp&nbsp&nbsp沉重,是少數人的擔負。
&nbsp&nbsp&nbsp&nbsp而命運,也取決於少數人的抉擇。
&nbsp&nbsp&nbsp&nbsp京中的議論紛紜當然傳到了天策書院,書院教學沒有封閉的,都是“知聞天下,事事關心”,學子們當然也在議論。作為皇室子弟,議論是一麵倒的,即使支持齊王的,在公開場合也不能不鞭撻杜家。
&nbsp&nbsp&nbsp&nbsp蕭琰知道的內情當然更多,因為她有一個“事事通”的母親。
&nbsp&nbsp&nbsp&nbsp李翊浵給她寫信從不忌諱這些時政,除了隱秘不能言的,該說的都說。
&nbsp&nbsp&nbsp&nbsp蕭琰知道了父親的站位,這種愉快的心情持續了好幾天。沒有誰比她更高興,父親選擇秦國公主。這其中有對李毓禎的友情,更有對母親的親情。因為母親與李毓禎之故,她並不希望蕭氏與皇族對立——當然這不由她決定,蕭氏與皇室的矛盾在於河西,這是難以解開的死結,但就目前而言,父親沒有選擇攪渾水,漁翁得利,而是打擊齊王,支持李毓禎,她是很高興的。
&nbsp&nbsp&nbsp&nbsp沒過幾天,她就收到了父親從河西寫來的信。
&nbsp&nbsp&nbsp&nbsp蕭昡在信中道:“……外間紛紜毋理,專心武道,不要分心。”
&nbsp&nbsp&nbsp&nbsp蕭琰的心寬,父親讓她不理,她就真個不理,隻一心一意的追求武道。
&nbsp&nbsp&nbsp&nbsp縱然京中因為吏部右卿和賀州刺史的新任命再次掀起熱議,她也隻是看過母親的信便作罷,半分不放在心上。
&nbsp&nbsp&nbsp&nbsp提升實力,才是她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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