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三章 野心(1 / 2)

蘭陵風流 君朝西 13195 字 10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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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胡汝鄰愣了一下,隨即點頭,道:“沈至元道師,豈止一個醫者。”

&nbsp&nbsp&nbsp&nbsp自覺領會了秦國公主的意思。

&nbsp&nbsp&nbsp&nbsp這樣的大才,又怎麼僅僅隻是一個醫者呢。

&nbsp&nbsp&nbsp&nbsp前代大醫家,西晉太醫令皇甫謐曾說道:“大醫活人,小醫治病。”

&nbsp&nbsp&nbsp&nbsp大醫者,不是治一病,而是活萬人。

&nbsp&nbsp&nbsp&nbsp譬如醫聖張仲景,著《傷寒雜病論》一書,成為萬方之祖,活後世萬千傷寒病人,此為大醫。就如道門葛洪,著《肘後救卒方》,成為急救之祖,惠及當世及後世無數病患,此為大醫。就如華佗,創麻醉法外科術,辟醫道分支,成為外科之祖,此為大醫。又如皇甫謐,著《針灸甲乙經》,使玄奧難解的針經成為萬千普通醫者皆可學之術,此為大醫……

&nbsp&nbsp&nbsp&nbsp胡汝鄰心中如潮的想道:如果沈至元提案的那個體係真的能夠建立,必將惠澤今世及後世千萬萬百姓。

&nbsp&nbsp&nbsp&nbsp能活無數人,何以不是“大醫”?

&nbsp&nbsp&nbsp&nbsp他鄭重道:“沈至元此論事發人所未發,道人所未道,不是高深醫術,也不是解決疑難雜症,卻是著力於古之大醫者所言:‘上醫之道治未病’。高宗皇帝曾言:治天下之道,上者為預,中者為治,下者為堵。愚以為,沈至元的這份提案,即有高宗皇帝‘預則上’的真髓在內……”

&nbsp&nbsp&nbsp&nbsp他說起來滔滔不絕,言語流暢,條理分明,論述清晰,想是來之前已在心中已打過無數腹案。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表情輕淡聽著,卻不時嗯一聲,讓他說下去。

&nbsp&nbsp&nbsp&nbsp天邊一記沉雷,“轟隆!”一聲,恰在胡汝鄰結語之後,就好像是為他的陳辭落了一個重重的“!”。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笑了一笑,抬眉往窗外看了一看。

&nbsp&nbsp&nbsp&nbsp那記沉雷是從北邊天際響起。

&nbsp&nbsp&nbsp&nbsp“……要下雨了。”胡汝鄰也轉頭看了一眼,覺得這道雷來得有些喜氣,嗬嗬道,“廣州這個地氣,熱得跟蒸籠似的,人、畜都受不住。下場雷陣雨好,至少驅一下暑氣。”他來時就一通汗,這會坐在置冰的屋裡才緩過來。心想:好雨知時節,沈至元這個提案,正是知時的好雨——若非逢著今年這流行極廣的霍亂瘟災,他還真不敢說支持。

&nbsp&nbsp&nbsp&nbsp耗費太巨了啊!

&nbsp&nbsp&nbsp&nbsp胡汝鄰想到這裡,也不覺打鼓。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微微點頭,“這雨來得合時。”

&nbsp&nbsp&nbsp&nbsp這話也帶著深深的意味。她說話間,眸中有光采閃動,但因為眼神太深,又有令人不可捉摸的莫測之意,在胡汝鄰生出幾分期待幾分忐忑之時,她合上劄本,道一聲:“好!”那雙薄冰質的眸子光采大盛,仿佛冰上陽光反照,讓人禁不住那光芒霎眼。

&nbsp&nbsp&nbsp&nbsp胡汝鄰不由霎了一下眼。

&nbsp&nbsp&nbsp&nbsp卻不是為了秦國公主這一刻的容光之盛,而是那一個“好!”

&nbsp&nbsp&nbsp&nbsp“的確是好。”秦國公主道,“如你所讚——發人所未發。不隻是開創醫事,還是論治之道,得高宗真意。如此沈至元,隻是一個醫者,可惜了。”

&nbsp&nbsp&nbsp&nbsp胡汝鄰拱手衷心道:“殿下睿知,明鑒。”

&nbsp&nbsp&nbsp&nbsp可惜不能推薦沈清猗去太醫署。

&nbsp&nbsp&nbsp&nbsp蘭陵蕭氏的世子夫人能去太醫署?

&nbsp&nbsp&nbsp&nbsp他心裡有著遺憾。

&nbsp&nbsp&nbsp&nbsp這麼個“大醫”人才,怎麼就嫁人了呢!

&nbsp&nbsp&nbsp&nbsp嫁的還是梁國公世子,想硬召都沒法。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略一思索已作決斷,“你下去寫個條陳出來。廣州逢此災事,百廢待興,恰好建事。你與廣州醫官局一起商榷,按沈至元的提案,揀著廣州可以施行的,擬個方案出來,提交廣州刺史。”

&nbsp&nbsp&nbsp&nbsp“砰”一聲,胡汝鄰心裡的石頭落了地,一雙老眼蹭蹭發亮,樂得胡子都要飛翹起來,立即合揖應聲領命,因高興之極還笑嗬嗬的拍馬,“殿下睿知天錫,如日月升照,明見深遠,如高山之極,英銳果決,如……”

&nbsp&nbsp&nbsp&nbsp“行了。”李毓禎止住他,“留著好話去拍虞叢桂,說不準給你們多幾萬貫預算。”

&nbsp&nbsp&nbsp&nbsp胡汝鄰嗬嗬一聲,長揖拜禮後,樂滋滋去了。

&nbsp&nbsp&nbsp&nbsp他出到廊上時,天邊又是一聲沉雷。哎喲,趕緊下雨吧,胡汝鄰高興的想。

&nbsp&nbsp&nbsp&nbsp晉王從屏風後跳出來,按捺不住的道:“阿禎,沈至元寫了什麼,讓你這麼讚?還得了高宗真意?”

&nbsp&nbsp&nbsp&nbsp“叔祖以後就知道了。”李毓禎語氣輕快,薄唇邊似有笑意。細看那笑意卻是一絲勾懸唇邊,悠悠蕩蕩的,晉王背上一涼,忽然覺得——怎麼像阿禎算計人的樣子?

&nbsp&nbsp&nbsp&nbsp就像一隻狡猾的狐狸,懸下銀錢,係著釣鉤……等著魚兒咬鉤?那怎麼可能——肯定是“哧”一聲刺入魚腹,鉤上來!

&nbsp&nbsp&nbsp&nbsp晉王心裡颼颼起了陣涼風,對沈清猗默默道了句“福生無量天尊”。

&nbsp&nbsp&nbsp&nbsp“轟隆”又兩聲,雷聲愈發響亮。跟著又幾聲隆隆滾滾,便有一陣陣風襲來,吹得院中桐葉颯颯而響,門口懸垂的細竹簾子也輕微顫動。

&nbsp&nbsp&nbsp&nbsp“雨來了。”李毓禎起身走到大玻窗邊。

&nbsp&nbsp&nbsp&nbsp以屋內三人的耳力,當然能聽見刺史府北麵數裡外已有大雨瓢潑落地。她笑著對晉王道:“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其實夏雨比春雨好,力道千鈞。沈至元就上了這麼一本論疏。”

&nbsp&nbsp&nbsp&nbsp晉王眨了眨眼:……沒懂。

&nbsp&nbsp&nbsp&nbsp天空幾道閃電扯過,兩道焦雷響在頭頂,未幾,暴雨落地,院中瞬間成傾盆之地。李毓禎看了一會,忽然叫進關夏,吩咐她:“立刻準備,我們去白雲山。——隻你一人隨行,其他人不必。”

&nbsp&nbsp&nbsp&nbsp關夏應聲,下去備馬。

&nbsp&nbsp&nbsp&nbsp晉王驚訝道:“阿禎,你要去見三元宮?……那也不用急呀。至少等這雨過了——雷陣雨下不長。”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唇邊又懸笑,“就是要趁大雨去。頂風冒雨,多見誠意?”

&nbsp&nbsp&nbsp&nbsp誠意?……晉王狐疑的瞅她:你有這東西?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眼眸危險的眯起。

&nbsp&nbsp&nbsp&nbsp晉王立即“啊,哈哈,阿禎你當然有誠意了”,撚著胡子不想了。

&nbsp&nbsp&nbsp&nbsp反正阿禎總有目的。

&nbsp&nbsp&nbsp&nbsp他隻負責她安全就對了。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驟雨在北城下得大,鋪天蓋地如盆傾覆,雷聲轟隆,時不時一道咵喇閃電,將雲層照得徹亮。南城的雨小一些,卻也連珠般滾落,打得堅硬的氈頂帳篷上劈啪有聲。四處都有“下雨了!”的痛快呼聲,終於下雨了!工地上府兵和工役們張開雙臂,任憑雨水衝刷自己,有的索性脫了衣衫,隻留一條及膝褻褲,趁著這豪雨衝涼,大呼小叫說“老天真開臉!”“龍王給咱們衝涼了!”……

&nbsp&nbsp&nbsp&nbsp便有人眼尖,瞅見四騎人馬冒著暴雨前行。

&nbsp&nbsp&nbsp&nbsp大雨中看不清人影,卻無端端給人一種從容舒緩的感覺,仿佛不是在頂著雷電冒著暴雨,而是在輕風細雨的春日裡踏青……啊這感覺真奇怪。

&nbsp&nbsp&nbsp&nbsp那四騎正是李毓禎一行。

&nbsp&nbsp&nbsp&nbsp四人出了刺史府,便一路往北,出了內城通安門,就是擴建了兩次的北外城。白雲山在東北方向,抬眼望去,連綿山峰隱在那雨氣中,雲遮霧罩,仿佛隱於繁華不沾紅塵的縹緲之地。

&nbsp&nbsp&nbsp&nbsp不沾紅塵?……李毓禎唇角一抹輕薄的笑,那薄涼的眸子似乎透過雲山上幻變的雲朵,看清了山中那顆跳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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