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藏鋒,犀利。
&nbsp&nbsp&nbsp&nbsp就如她的字。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三元宮就在白雲山上。
&nbsp&nbsp&nbsp&nbsp白雲山不高,峰頂最高二百來丈,但山體寬闊,十幾座山峰連綿起伏,林木茂盛如森,地震沒能撼動這座山,連帶山下的民居也多半完好。山下一帶春江水,從山南而過,寬闊的江畔有彎美麗的半月灣,灣裡紅花綠樹隱著烏簷碧瓦,一座哨樓的高頂從樹中挑出……那是有名的“一江春水院”——博陵崔氏的家主、郯國公崔延陵修建的避暑彆院,如今這位在瘟疫爆發後“累病”的嶺南東道觀察正在這座彆院中養病。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心裡嗤笑一聲:養病……
&nbsp&nbsp&nbsp&nbsp崔延陵必定在地震前就得了齊王的消息——齊王截了地震的通報,卻不會截了他外祖父的命。但崔延陵身為嶺南東道的最高長官,豈敢在廣州爆發瘟疫鎖城後離城?除非他不要自己的官位也不要他的名聲了。於是,便有“勞累過度舊疾複發”,到江邊休養了,既避地動之險,也以自己“病倒”打擊城內民心,讓廣州更加混亂。
&nbsp&nbsp&nbsp&nbsp但之後廣州並未如齊王謀劃般地震傷亡大,人心頹敗,恐懼,混亂,當然崔延陵也無法按照計劃中的“帶著重病奮然而起,帶領廣州官民抗災,收攬德望和人心”,宋繼登和虞廷芳迅速穩住了局麵,這位觀察使就隻能繼續“養病”了——否則地震過後就康複這真的是重病?若不然,就是硬撐著重病出來搶功?不管哪種猜測,崔延陵的臉皮都得落地了。
&nbsp&nbsp&nbsp&nbsp估計在她離開廣州前,這位的“病”都好不了。
&nbsp&nbsp&nbsp&nbsp齊王對廣州做下的事,大家心知肚明——崔延陵還能厚著臉皮,坐在她的下麵談議救災事?那可真是遞上臉來給她啪啪打了。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冷眼掃過對麵的半月灣,策馬上橋。
&nbsp&nbsp&nbsp&nbsp驟雨去得快,四人行到江邊時,雨已經停了,太陽重新露出臉來。李毓禎穿著紫色大窠團龍袍,身姿纖拔神俊,胯.下神駿的汗血寶馬通體淡金,在陽光照射下閃耀著金光,一人一馬都十分打眼。遠處哨樓上的望哨目光都呆滯了,猛地一個醒神,一拍額“我的娘也”,直接竄上哨柱滑落到地,飛跑去通報主管,啊啊他看見秦國公主了。
&nbsp&nbsp&nbsp&nbsp過了橋,關夏策馬上前,指著左前方一條山徑道:“殿下,從這裡上去。三元宮就建在半山。”
&nbsp&nbsp&nbsp&nbsp山中雨氣還未散,仰眼望去,三元宮的山門隱隱立在雲樹之中。
&nbsp&nbsp&nbsp&nbsp山上鳥鳴聲聲,更顯一片清幽。
&nbsp&nbsp&nbsp&nbsp人居此處,仿若與紅塵脫離。
&nbsp&nbsp&nbsp&nbsp可惜人若有欲,處處皆紅塵。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目光望向山門,心想:沈清猗的欲,會是什麼?
&nbsp&nbsp&nbsp&nbsp——權?名?利?
&nbsp&nbsp&nbsp&nbsp無論哪一種,有一點是確定的:她不甘於世子夫人這個身份。
&nbsp&nbsp&nbsp&nbsp這也意味著,她對成為從一品的梁國公夫人、蘭陵蕭氏的當家主母沒有興趣。
&nbsp&nbsp&nbsp&nbsp這是令人驚訝的,畢竟,能成為甲姓世家的家主夫人,尤其是皇族之下第一世家的家主夫人,那是很多女人夢寐以求的尊貴顯榮。除了做大唐皇後外,這就是最顯榮的位置。
&nbsp&nbsp&nbsp&nbsp除非,她要的不是這種尊榮。
&nbsp&nbsp&nbsp&nbsp——因為,她有野心。
&nbsp&nbsp&nbsp&nbsp不願意立在男人身後的野心。
&nbsp&nbsp&nbsp&nbsp這顆野心,以前隱忍,沉潛著。
&nbsp&nbsp&nbsp&nbsp而現在,因勢而起,浮了起來。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的目光在“三元宮”上打了個轉,落在山門下的青袍道人身上。身形一飄,便如輕雲,落在山門前的青石道上。
&nbsp&nbsp&nbsp&nbsp道瀟子領著三元宮觀主知安已經迎候在山門前,老遠就打了個哈哈道:“一早聞得喜鵲叫,果然貴客臨門。故老天降貴雨,這是要洗塵相待呀。”他穿著一件天青色的道袍,寬大輕薄,當風飄飄,披散的頭發用一根綢帶綁著,顯得瀟灑不羈,加上他那爽朗風趣的談吐,很容易讓人生出好感。
&nbsp&nbsp&nbsp&nbsp晉王臉上就多了笑影兒。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伸手一讓,竟是請臨川郡王走了最前,之後晉王,最後才是她。
&nbsp&nbsp&nbsp&nbsp知安的臉色驚訝。
&nbsp&nbsp&nbsp&nbsp道瀟子卻是目露笑意。
&nbsp&nbsp&nbsp&nbsp三人做了同一動作:左掌心向上橫於胸前,右掌直立於左掌外,意為一掌擎天,一掌立地——一齊行了一個宗師禮,“大道無量。”
&nbsp&nbsp&nbsp&nbsp道瀟子回以宗師禮,神色肅然,“大道無量。”
&nbsp&nbsp&nbsp&nbsp晉王與臨川郡王足下一移,重新落到李毓禎身後。
&nbsp&nbsp&nbsp&nbsp道瀟子隨即行了個稽首參見禮,“秦國殿下,福生無量。”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揖手回禮,“冒昧而來,打擾了。”
&nbsp&nbsp&nbsp&nbsp道瀟子哈哈道:“殿下是難得的貴人,豈言打擾。”將那“貴”字咬得頗重,似乎彆有含義。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眸光閃了閃。
&nbsp&nbsp&nbsp&nbsp他們以宗師禮“投石問路”,如今得到了對方的回應。
&nbsp&nbsp&nbsp&nbsp——道瀟子果然是道玄子這一派。
&nbsp&nbsp&nbsp&nbsp晉王臉上綻開笑容。
&nbsp&nbsp&nbsp&nbsp臨川郡王沉斂的目色也緩和了一分。
&nbsp&nbsp&nbsp&nbsp見禮後,眾人入觀,精舍奉茶。
&nbsp&nbsp&nbsp&nbsp這是道觀內院一處獨立精舍,竹林婆娑,十分幽靜。道瀟子言語如珠,與李毓禎三人坐而論道,四位宗師論起武道各有精妙,所修方向又各不相同,互相映證,均有收益。
&nbsp&nbsp&nbsp&nbsp關夏修為已處於登極境初期巔峰,在李毓禎的八位近身侍女中名列第二,僅次於容池,但她初時尚能聽懂一兩句,之後就完全聽不懂了;知安更不懂,他精通道經,長於易學,對武學之道卻是兩眼一抹黑——兩人隻能站一邊侍奉茶水。
&nbsp&nbsp&nbsp&nbsp關夏隻覺過去了很久,其時不過半個多時辰,蓋因四位宗師每位論辟時僅幾字或數語,卻蘊含道理極深,令人沉頓。當臨川郡王說到“地土載物,坤以博、厚、容,以克剛……”便聽一聲“砰!”又響起了——這一聲是從道觀後舍傳出,與這裡隔著七八重院子,若非宗師內力精深是聽不見的,而且聽見了也不會當回事,但就四人論道這會已經陸續“砰”“砰”四五回了,而且是出自同一地方,這就難免引起注意了。
&nbsp&nbsp&nbsp&nbsp臨川郡王的聲音頓了頓。
&nbsp&nbsp&nbsp&nbsp道瀟子咳一聲,又啊哈哈一聲,抬手撚須道:“見笑了,這是至元領著兩位師侄在藥舍提煉藥劑,大概又失敗了,咳,碎幾個玻璃罐子很尋常。”
&nbsp&nbsp&nbsp&nbsp知安心裡嘀咕:不是碎幾個,是碎一百好幾十個了。每天都要“砰”“砰”幾隻,這種耐火燒的玻璃杯還是從嶽州專門拉過來的,加運費每隻一百多貫,“砰”一聲一百兩銀子沒了……怪不得凡是藥殿製出的丹藥、散劑都這麼貴,看這光景都是錢燒出來的。
&nbsp&nbsp&nbsp&nbsp道瀟子心裡也嘀咕:就這會工夫,碎了五隻藥劑杯,至元今天用了什麼配方,這麼暴烈?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此時後山藥舍裡,一股烏煙從開啟的木格窗戶中騰了出去,滿屋子的焦臭味。
&nbsp&nbsp&nbsp&nbsp——未完,看下麵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