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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奇異的是,這種寧靜的相處,卻有一種無聲的契合感。或許正因為沒有言語,沒有眼神,沒有思想,隻是自然而然的呼吸,元神在小世界中無限悠遊,當節律與天地脈動一致時,隔著一道門、相同境界的兩人就產生了心與神的共鳴。那是一種奇妙境界的,大音希聲。
&nbsp&nbsp&nbsp&nbsp修行者的體內自成世界,冥想的時間可以過得很快,神識如白駒過隙,瞬如光閃;也可以過得很慢,元神悠遊整個世界,每一寸的坐照都是淬煉。
&nbsp&nbsp&nbsp&nbsp四天的時間就在這又快又慢中過去了。
&nbsp&nbsp&nbsp&nbsp蕭琰睜開眼睛,雙目澄淨如鏡湖,倒映出天光。她的氣息原本就像瀑底碧潭漫過的岩石,圓潤,清淨,若非刻意展露氣勢,根本不會讓人覺得鋒芒,如今晉入宗師的境界已經完全穩固,氣息更加圓滿自然,沒有半分棱角的痕跡了。
&nbsp&nbsp&nbsp&nbsp蕭琰微笑啟門,“學長,安。”
&nbsp&nbsp&nbsp&nbsp四天來兩人頭回照麵。
&nbsp&nbsp&nbsp&nbsp慕容絕抬眼,打量她的目光坦然無遮掩。
&nbsp&nbsp&nbsp&nbsp蕭琰這會給她的感覺就像長白山雪峰溫泉的圓石,千年浸於泉眼,渾圓潤澤,光滑如玉,潔淨無瑕,內裡卻是堅硬的,厚實的――外圓而內堅,質清而純粹:有如她這個人。
&nbsp&nbsp&nbsp&nbsp慕容絕不由將她與另一個人比較,一個她很早就引以為對手的人――同為洞真境,秦國公主的氣息卻是鋒銳的,無堅不摧,比之其在登極境更加鋒銳,令人望之便目中生刺,有種不能直攖其鋒之感。
&nbsp&nbsp&nbsp&nbsp這種差異,不是境界之分,應該是個人的氣機和其氣質氣魄相合之故,慕容絕心裡想道。
&nbsp&nbsp&nbsp&nbsp無獨有偶,蕭琰也曾經比較過她和李毓禎――這兩位同樣是她引以為對手的人物:李毓禎的氣機像她的太阿劍,鋒銳無匹,不可阻擋,又有王者的浩大氣象;而慕容絕則像漠漠冰川,那種透骨的寒凜,純粹之極。――都是有如其人。
&nbsp&nbsp&nbsp&nbsp慕容絕說道:“你很好。”
&nbsp&nbsp&nbsp&nbsp聲音平靜而真實,眼中的欣賞之意純粹坦然,眸色清如映影之冰壁。
&nbsp&nbsp&nbsp&nbsp她看著蕭琰的目光是一種純粹的欣賞,就像看見清靜的冰原,乾淨的雪蓮,堅直的冰峰……蕭琰喜歡這種欣賞,沒有任何欲/望的純粹。
&nbsp&nbsp&nbsp&nbsp她笑起來,容色如春暉映照鏡湖,溫暖、乾淨,“學長很好。”
&nbsp&nbsp&nbsp&nbsp她真誠的道:“我很喜歡。”
&nbsp&nbsp&nbsp&nbsp她的話直白而自然,情感坦摯,就像清淺山溪一見望底,有種沁人心脾的舒服。
&nbsp&nbsp&nbsp&nbsp慕容絕眸色怡然。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哎呀,年輕真好。”蕭遲感歎說道。
&nbsp&nbsp&nbsp&nbsp蕭涼坐在靜室裡,似是在跟自己說話般,語調低而平平,“二姊好像說過,永遠二十五歲。”
&nbsp&nbsp&nbsp&nbsp蕭遲道:“那是說心態,心態,懂不懂?”
&nbsp&nbsp&nbsp&nbsp“懂了,二姊現在的年紀是心態的五倍,是不年輕了。”
&nbsp&nbsp&nbsp&nbsp蕭遲惱火道:“年輕是說心態,心態,不懂不要胡說。”
&nbsp&nbsp&nbsp&nbsp“懂了,就像二姊年紀是心態的三倍時,還勾搭慕容家十八歲的小娘子,心態異常年輕。”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是誰說蕭七誠敬淳厚、從不言語譏刺人的?拉出來,砍了。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兩個互相欣賞的人相處起來當然是很愉快的。
&nbsp&nbsp&nbsp&nbsp兩人同樣的年輕、同樣的境界,又都是純粹坦然的性格,印證起武道有種酣暢淋漓的感覺,就像空曠雪原吹過的風,暢達而沒有阻礙。
&nbsp&nbsp&nbsp&nbsp這種酣暢又是寧靜的,如同雪峰之水汩汩流動,在山下靜靜的交彙;而她和李毓禎交流武道則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好比兩條大江大河激烈的碰撞,是卷起浪濤的痛快淋漓。蕭琰不經意想,哪種更喜歡?似乎是沒有答案的。因為武道的迷人就在於此,有神清寧靜之美,也有激越迭宕之美。
&nbsp&nbsp&nbsp&nbsp但印證武道之餘,蕭琰縈懷於心的,還是想勸說慕容絕打消主意。
&nbsp&nbsp&nbsp&nbsp慕容絕的意誌堅定在這個時候就很讓人頭痛了。
&nbsp&nbsp&nbsp&nbsp――唉,怎麼辦?蕭琰好發愁。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蕭琰閉關的第三日,遠在嶺南西道的李毓禎接到了長安的信報。
&nbsp&nbsp&nbsp&nbsp吳王叔挑戰蕭悅之?!
&nbsp&nbsp&nbsp&nbsp李毓禎的兩道遠山眉剔出了鋒刃般的銳利。
&nbsp&nbsp&nbsp&nbsp她心裡並不擔心蕭琰――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蕭琰的實力,多次交流切磋,蕭琰對她的信任、坦蕩,讓她十分清楚蕭琰的實力和爆發力――但是這個局讓她很惱怒。
&nbsp&nbsp&nbsp&nbsp然而,她鞭長莫及。即使她身在京都,這個挑戰也無可避、不能避,明知是陰謀,也得去戰――這個局隻能蕭琰自己去破。
&nbsp&nbsp&nbsp&nbsp次日就接到控鶴衛的後續信報,結果沒有太出她的意外――儘管她期望出現最好的結果。
&nbsp&nbsp&nbsp&nbsp吳王身死讓她悵然又遺憾,但武道的路就是這麼殘酷,比任何政治鬥爭都要殘酷,因為更加漫長、遙遠,而且飄渺無邊際,沒有大毅力大恒心的人,往往在這種漫長無邊的求索中絕望而止步,但有大毅力大恒心的人,也未必能走下去,很多折在路上。
&nbsp&nbsp&nbsp&nbsp她悵然遺憾的,是失去了一個同道,也失去了一個未來的同行者。
&nbsp&nbsp&nbsp&nbsp“同道”是追求武道的同道,“同行者”是理念一致的同行者。
&nbsp&nbsp&nbsp&nbsp她心歎:以吳王叔對武道的執著,晉入洞真境,勢必背離那邊的陣營。
&nbsp&nbsp&nbsp&nbsp吳王與鄭王之輩,原本就不是一路人――隻是因為肅王、齊王之故,被動入了陣營。
&nbsp&nbsp&nbsp&nbsp一旦理念決定道路,它的分量終將壓過兄弟情、師徒情。